他的声音压低几分,“由江岷前往雍州接任节度使。”
“孤怎会不知,可你我现在名义上客居江府,实际却是被人软禁于此。”
话音落地,两人不由望向院外,只见那里不时闪过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这几日他们就如幽灵般驻守在这小院四周,江府的人能如常进出,元昇和庾闻谨却不能踏出这里一步。
那黑白小道的功力有多么深厚,他们不止一次见识过,故而丝毫不敢莽撞行事。
庾闻谨道:“咱们啊,现如同两块肥肉,被这皇帝和权宦叼来叼去,恶犬争食。”
“他们争的是雍州军。”
元昇自嘲一笑,低沉道:“算算脚程,秦微之应已抵达雍州,待到雍州之危解除,节度使之位的争夺会愈加迫在眉睫。李怀景想要江岷赴任还须经过李崇许可,你我不如坐山观虎斗。”
“可在此之前,李怀景要让你和那江家娘子先行成婚该如何是好?”
元昇默住,并未答话。
庾闻谨见状并不敢多问,谈及他的婚事自然让人想起了另外一人。
但在他看来,那江家娘子温柔可人,比那诡计多端的卢书忆强上百倍,坏就坏在江望舒是李怀景的义女,元昇与之牵扯上亦不算妥当,否则他定会无比赞成元昇与江望舒成婚。
庾闻谨心一横道:“依某看那江家娘子对你情深意重,要不二郎就娶了她,管她是谁的义女,日后带回雍州便是。”
元昇哼笑:“你又来当孤的媒人?”
庾闻谨一讪,忆及在雍州之时他的确无比殷勤地撮合过元昇和卢书忆。
现今结果如何,大家都瞧见了。
可这分明是因那卢书忆善于伪装,庾闻谨想为己争辩,又不大愿再在元昇面前提及这人。
踌躇间,元昇似有所感,很快转身迈入了里屋,甚至没让人看清他的神情,对于这桩婚事也没留下半句话。
……
细雨依旧不知疲倦地倾落。
黑白两名小道不顾漫天雨丝四处巡逻,以免院中两人逃跑,也为阻止旁人搭救。
忽觉石径旁的亭子里多了两道身影,两人对视一眼,转瞬间人已到了亭外。
“参见公公,公公千岁。”
这石亭中的正是李怀景与江府的主人江岷,李怀景低嗯了声,问话道:“他们可还安分。”
“还算安分,只有江家娘子时不时来看望,并未见到其余可疑人士出没。”
这两小道士平日便不大懂人情世故,现竟直截了当地道出江望舒时常出没小院之事。
江岷小心地瞅眼李怀景,笑道:“女儿家没见过世面,过会下官就去警训小女。”
李怀景却未恼,“郎才女貌,天经地义,他们不日便要结成夫妇,不必顾那些虚礼。只是那日向我送信的内侍的身份尚未查清,咱家尚不知道这雍州世子背后还有何人,万事还是小心为好。”
“是,下官定会提醒她。”
“雍州道那边可有消息?”
江岷称有,当即从怀中抽出封信递予李怀景。
“雍州那边快马加鞭送来的消息,下官得到后第一时间邀了公公前来府中查阅。”
李怀景将那封信展开,读至最后不由开怀大笑,复又将那信递还到江岷手中。
江岷读之亦是露出喜色,躬身道:“恭喜公公,现正师出有名。”
依这信中所言,裴孟君已经收到了裴世瑜的头颅,她见父亲死得那样惨烈,恼恨李崇言而无信,未在城门进谏案后保住裴世瑜,现不仅将振武军驱逐出了漕州,更甚者,已对振武军镇大军压境。
如今虎贲军正可请命前往振武军镇讨伐裴孟君,若李崇不同意,那么便可请求由江岷前往雍州接任节度使主持大局。
无论是进是退,这都是一笔不会亏本的买卖。
近日宫中总有传闻李崇重犯旧疾,接连几日未曾宣朝会,甘露殿除偶有御医出入已闭门不再见朝官,更有甚者,传言李崇预备移架太华山下的别宫长住养病。
卢祈入宫看望卢书忆时为她分解了其中的暗流涌动,据卢祈所言,李崇称病是为避见李怀景。
因裴世瑜之死,相沧的裴孟君倾其兵力大军压境振武军镇,要挟李崇交出元昇的项上人头为她父亲偿命。
又因临近的孙微驱使不了麾下的雍州军,无法对振武军镇形成支援,平阳军镇见此亦是蠢蠢欲动,目前已增兵到了雍州的边界。
如今的北地就如同点燃了引线的火桶,随时可能炸成一锅粥。
可李怀景还嫌不够乱,竟顺势弹劾孙微无才,坐镇雍州已久却始终不能统揽大局,故向李崇请命由江岷前往雍州接任节度使之位,助力振武,若今上不许,那么他会亲率虎贲军前往振武支援。
卢书忆听后没入沉吟,李怀景阴险狡诈,李崇怎会允许他率领虎贲军离开囤积之地援兵振武,这显然是在逼迫李崇任命江岷代替孙微接任雍州节度使。
到时雍州落入他手,虎贲军的威胁解除,李怀景在京中可谓高枕无忧。
“圣人可有让李怀景交出元昇?”
卢祈回道:“自然,裴孟君的条件只有雍州世子,圣人当然希望化干戈为玉帛,可李怀景依旧用那套翁婿的说辞驳回了圣人。”
李怀景招揽元昇为婿亦是为了让他移交兵权予江岷,瑶光殿那日后,元昇竟似由虎口又跳入了狼穴。
另外北地暂成死局,李崇这边亦在受李怀景逼迫,难怪他会称病不起,应是在拖延时间思量对策。
“阿忆可有好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