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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厢的门随着警察的离开而关上。
裴玉廷瘫坐在沙发上,她现在非常地兴奋,像是有什么东西拽着她的神经跳舞。揍章顺文的时候,她其实是没多大感觉的,她那时候就是借机出气——裴玉廷从不吃亏。而此时却开始发作了。
她挣扎着回到公共更衣室,脑袋里突突地,让她换个衣服都费劲。她索性也不换了,抓起包就从后门离开了云宫。
裴玉廷从后面的小巷东拐西拐,也不知道最终走到了哪里,打量了一下周围还比较安全,她靠着墙慢慢坐下,给李识发个消息说自己走了。
她不知道等会儿会发生什么,不敢在云宫里失去意识——很明显是有人举报,警察才会突击检查,那个地方鱼龙混杂。
裴玉廷喘了一口气,按捺住快要失控的情绪,拨打了梁幼灵的电话:“来定位的地点接我。”
梁幼灵立刻从床上下来,匆匆换了衣服,打车到了定位的地点附近。
裴玉廷的定位在小巷子里,车开不进去。
梁幼灵请司机等了等,自己下车去找。巷子里漆黑一片,梁幼灵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右手悄悄伸进了裤兜里——那里有一把小美工刀。
早在裴玉廷向她借化妆品的时候,她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当时,梁幼灵问:“你借化妆品做什么呀?”
裴玉廷:“发展一下副业,那边需要管理一下形象。”
梁幼灵很有分寸感地没有追问,但她觉得半夜上班还需要化妆的工作,似乎有些奇怪。
所以,在裴玉廷突然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的怀疑又被翻出来,裴玉廷是真的需要她接,还是——终于要对她下手?
梁幼灵一步一步往巷子深处走去。她听见自己的脚步声,除此之外,万籁俱寂。
忽然,一点反光闪了一下,梁幼灵连忙把手电往那个方向照,一大片波光粼粼般的反光随着手电的移动而流动起来。
——梁幼灵找到了裴玉廷。
裴玉廷此时是个什么形象?
夜场的紫色亮片长旗袍还穿在她身上,高级销售不搞擦边,因此叉开得比较低,但此时她蜷缩着,一节小腿露在外面,在灯光下白莹莹的。
手电的灯光顺着身体往上打,快速掠过让梁幼灵脸红心跳的身材,照在了裴玉廷的脸上。
那张脸上的浓妆放大了裴玉廷的五官优势,沁出的汗珠微微花了妆,却无端带上了一种香汗淋漓的暧昧感。浓烈的红唇紧闭,唇角有干涸的血渍,那是裴玉廷狠心咬破的。
灯光打来的一瞬间,裴玉廷紧合的双眼倏忽睁开,如电似箭的一眼将梁幼灵钉在原地——她不由自主地想起来断云坟场的那一瞥。
看见了是梁幼灵,裴玉廷的神色缓和下来,她撑着身子想要起来,却没有什么力气。
裴玉廷抿抿嘴,伸出了手:“……拉我。”
梁幼灵如梦初醒,从兜里抽出右手,把裴玉廷搀了起来。
裴玉廷的胳膊架在梁幼灵的肩上,半边身子靠着她:“多谢。”
梁幼灵微微摇了摇头,表示不用谢。
两人沉默着往巷外走,梁幼灵听着裴玉廷近在咫尺的呼吸,很轻,很缓。
梁幼灵终于忍不住问:“你怎么了?”
裴玉廷:“我喝多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还好,但接下来她像开了闸冲泄下来的洪水一样,突然说了很多很多话:“他们灌我,我喝了一瓶红酒。喝得很急,也不好喝,很苦。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喝酒呢?是不是多喝一点就能觉得好喝了?也不会吧,药也很苦,多吃也不会觉得好吃。是不是?你喜不喜欢喝酒?”
没等梁幼灵回答,她又自顾自说:“你也不喜欢吧,我没见过你喝酒。你不要喝酒,也不要抽烟,染了就难戒了。”
裴玉廷侧过头,借着巷口的灯光看梁幼灵的睫毛,突然笑了:“我是不是有点说教?你觉得烦不烦?对不起啊,我可能控制不住了。忍了这么久,有点……触底反弹。”
裴玉廷不知道是清醒还是不清醒:“我接下来会话很多,很兴奋,你不要管我,如果冒犯到你,你明天跟我直说,我给你道歉。然后我会睡着,昏迷,甚至休克,你也不用管我,也不用害怕,你回家睡觉就行,怎么样都是我的造化。只是明早要麻烦你起来看我一下,能抢救过来就叫辆救护车,如果我已经不行了,就给我弟弟打电话——我手机密码是103074——让他把我的骨灰带回……”
梁幼灵越听越心惊,大声打断她:“你在说什么胡话!”
裴玉廷眼睛亮晶晶的,她死命压制的兴奋劲在松懈的那一刻反扑,将她的理智之堤冲得摇摇欲坠:“我没有在说胡话,你跟我无亲无故,是我连累了你。”
梁幼灵心很慌,她不知道裴玉廷究竟怎么了,但绝对不是醉酒。她艰难地把裴玉廷扶上车,裴玉廷嘴里还在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听起来像是在交代后事。
梁幼灵凑近她:“你不会死的。”
梁幼灵想,裴玉廷做的那些事,还没有受到法律裁决,怎么能这样死?
裴玉廷闻言笑了笑:“好,如果我还有被抢救的机会,你就告诉医生,我喝了加安眠药的红酒。”
裴玉廷:“出现什么症状看各人体质,这不就是……听天由命吗?”
——从经理办公室里拿“开心水”出来,裴玉廷先去了一趟洗手间,才回到包厢。在洗手间里,她把“开心水”倒出来,把事先准备好的安眠药粉混着自来水灌了进去。
梁幼灵把裴玉廷弄到家的时候,裴玉廷已经昏昏欲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