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吗?”毫无经验的庄卿看着她大汗淋漓,手无足措地问道。
“痛,你继续。”对方勾着他的脖颈,庄卿企图抬起一点手,但是冷时按住了他,她已经嗅到了猎物,就要一直追到“最隐秘的角落”,不把猎物逮住决不休止。这人咬完还得意洋洋:“我选了个你身上风水极佳的位置,你白日里把衣服一放,谁能想到萧山乐游图下居然还有我的牙印呢?”
一切仿佛在萧山书院的旧居里调香,浓酣的瑞脑香凝滞不飞,催着青桂香来。在毫无准备的瑞脑香调香师手中,青桂香是如此漂亮,令人着迷,有几次青桂香已光光的打着颤,其余的也摇摇欲坠了。寒雨连绵中,青桂香终含蓄着一种入骨的袅娜。侧着耳,听烛火的嘶叫确是这般的微婉而凄抑,就领会到青桂香后调的情致了。
调香过程包含了人生最微妙的情绪,蒹葭苍苍,湘水潇潇,巫山云梦,多少销魂事,都饱含在这其中,尽头是烟水迷离。
冷时确实是非常人所比,难得的沐浴温存时刻,她对庄卿说:“我处理好就回来,如果出了什么意外,我就让陆夜来,虽然这人是风鹤,但是我认为信得过。”
庄卿只是点点头,把一旁的皂荚给她:“我等你。”
她从水里闷了一口气起来,分不清是泪水还是热水,背对着他用一贯的语气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防着点柳闻莺。”
想到这里,庄卿觉得有点不对劲起来——冷时昨晚上是有点诀别的意思吧?他抚着牙印有点举棋不定,终于从甜蜜的鸳鸯交颈夜抽身出来。“这不重要”是冷时会说出来的吗?冷时对于听庄卿情话有非常执着的信念,毕竟庄卿是真的不会哄人高兴的类型。
庄卿又仔细回忆了一遍,她当时确实说的是“不重要”。什么不重要?是她不值得被等吗?还没等庄卿滤清前因后果,就听到门外有一声动静,有个侍从碰到柱子,发出人体被器物撞击的闷声,慢慢滑落到地上。
门纸上一个红枫色的人影慢慢直起身来,无声地推开了木门。
当年陆夜出生的时候,霜飞一夜,红透千林,赤叶灼灼,喷焰缀锦,那一夜虽然下着雨,却是朱提园最壮观最浓艳的秋色。红枫潭里,倒影摇红,上面是赤叶烧天,下面有红潮涌动,煞是迷人。偶尔有一两片醉叶在雨的作用下翩翩飘落,顺着回曲的溪流款款漂游,这种超渺的意境,完美符合“夜雨潇潇洗翠枫”,让陆夜的父母感叹于他的出生逢时,于是以红枫命名,表字雨枫。
朱提园的衣服大多都是红枫色,陆夜走哪里都是一身红,对敌人动手削成一片片雪花后,血洒暗纹枫上,好似红枫满身。现在他也披着一身的被雨水洗涤过的红枫无声地推开了木门,和惊愕的庄卿面面相觑。
庄卿内心波涛汹涌:昨晚上冷时说出了意外就是陆夜来,这是出了什么意外?还不等他开口,陆夜主动解释:“是冷按察让我来带你走。”
“她去哪里了?”庄卿坐直了身体,脸上难得一片空白,只觉得全身发冷。
“去阴药房了,应该是完成最后的取证。对你放心不下,所以一定让我来亲自带你走。”陆夜抖了抖剑身上的雨水,收起他平日里的不靠谱的形象,一脸严肃地对他说,“我得把你送到沈照银那里去。”
庄卿只是低着头,看着他腰间那截发亮的剑尖,血水一点点地在地上汇聚成一个小水洼,倒映出陆夜腰间空空如也。
“虽然我确实背叛过冷时,但是我本人坚决信任江左历史的重新书写的正确性。”他小心翼翼地走近庄卿,“我连家里的金麒麟都压在冷时身上了。”
“我知道。”庄卿站起身,看着那摊水洼,“只是冷时怎么办?”
“她取完证据自然会回来。”陆夜感到有些莫名奇妙。
“如果她遭遇不测会让你来接我走,她是受伤了吗?”
陆夜仔细回忆了一番:“我看她应该是手麻了,但是不存在致命的风险。看不出来她遭遇了不测,我倒感觉她挺放松的。”
已经告别了亲密的情人,怎么会不放松呢?电光火石之间,屋子里的两个人都明白了冷时的意图——她并没有回来的打算。这也是为什么她没有接关于陆夜喝喜酒的那句话的原因,没有办法回来,就不能轻易给出承诺。
“冷按察真是拥有高明的骗术,该说这就是风雩阁智部的水平吗?”陆夜来回踱步一番,“那你是打算举身赴清池,孔雀东南飞?”
庄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对于这句不祥的诗句显然很不满意:“马横戈他们真的找到阴药房了吗?”
妙手堂,甘泉下,阴药房里。
“马将军,我觉得这里的气氛不对,不太像阴药房。”庄兰推开木门,里面空荡荡的,好似没有完工的地方。
马横戈显然也很迷茫:“这是冷按察画的图,我们就是按照她给的图下来的。”
“华鲸!”庄兰扭头看着她,“你来认认这是哪里?”
华鲸一脸失魂落魄,显然没有从兄长被曲鸢强行带走的冲击里走出来。庄兰见此情景,只好安慰她:“我向你保证,曲鸢不会伤害他。”
她显然是不信任庄兰的这番话,只是不配合地将脸扭到一边。
“别不信我,我也不是故意放曲鸢走的。她刀架在你兄长脖子上,我也不能置他于死地。”庄兰转了一圈,感觉实在不对劲,这空荡荡的洞里,完全连摆设都没有,实在是不像冷时描述的有房间有回廊的阴药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