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晚些时候沈家打道回府,钟家夫妻相送。
与他们拜别,在回去的途中,沈方哲叹道:“我儿能结交到钟家,也算是祖坟冒青烟了。”
沈映蓉道:“不瞒父亲,当初我曾书写过三封求救信函送出去,结果只有钟府回应,其余两家皆置之不理。
“若我没猜错,待这桩亲事走上流程,另外两家多半会来拜访咱们沈家。”
沈方哲年轻时早已见惯人情冷暖,感慨道:“人在,情在;人走,茶凉。”
沈映蓉现实道:“可不是,待你有益处时,周边一切都是友善的。”又道,“现在爹娘既然进京来了,以后自要想法子站稳脚跟,为阿宝铺路。”
沈方哲点头,“惠娘所言甚是。”
沈映蓉怂恿道:“爹熬了大半辈子仍旧是个秀才,往日要养家糊口,没有多余的心思花费在功课上。
“如今你到了这儿,待把阿宝送去国子监求学,你便轻松许多。
“若有兴致,爹也可再试一试科举这条路,还心中之愿。”
听到这话,沈方哲连连摆手,“惠娘莫要打趣我,你爹年纪大了,眼花心盲的,学不进去。”
沈映蓉:“瞎说,爹做了那么多年的教书先生,哪有看不进去的道理?
“朝廷官员致仕得七十岁,你还不到五十,还有二十多年折腾呢。
“反正日后你们不用为生计操劳,家里头也有仆人照料,给自己找点事打发时日,莫要把心思都放到阿宝身上了,他在国子监有顶尖的夫子教学,无需你们费心。
“依我之见,爹平生所愿既然是科举,不妨重新捡起。
“你是你,阿宝是阿宝,以前为着养家糊口把自己放到了一边,如今子女们无需你操劳,便该好好为自己活一回。”
这话颇令人窝心。
沈方哲颇觉诧异,笑吟吟问:“惠娘什么时候有这般觉悟了?”
沈映蓉也笑了起来,“是四郎跟我说的,你别看他纨绔,却比多数人都活得通透。
“以往我就当他是个不务正业的,不曾想对处世很有一番见解。
“他同女儿说,让我走出去,像个男儿那样立起来。既然喜欢书画,便走出去结交志同道合之士,勿要守着后宅那一亩三分地瞎折腾。
“爹还是读书人呢,到底没有他活得通透,在他眼里,从来不会拘泥于女儿身,只要是自己想去做的,就只管放手去做。
“起初我怎么都看他不顺眼,一门心思想着回宜州,后来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份豁达把我打动,觉得他比吴阅的格局大,容得下人,便想着,或许这个人没有那么不堪。”
听了她的感悟,沈方哲欣慰道:“天底下的男儿到底受礼教约束,包括你爹我,也不能免俗。
“四郎有这般悟境,可见是个聪慧的。
“你能遇到他,虽然开头不好,但结局想来应是好的。”
沈映蓉点头,“他是家里头的‘逆子’,几位兄弟里头最不受管束的那个,从小挨的训最多,也是最不知天高地厚。”
父女俩就萧煜的话题聊了许久,皆觉命运奇妙,明明是避之如蛇鼠的人,偏生凑一块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