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星榆转头去看陈佑,后者眉头紧锁,半晌后才承认自己技不如人。
他说每当他想出破局之法,对方都能精准堵住他的去路,无一例外,到后半局,他几乎要崩溃。
谢星榆的目光又转回棋局,确实可以看出后半段的棋下得很乱,陈佑还在不断跟老师和队友讨论这局棋的其他下法,谢星榆已经将目光收回,一手撑头一手在本子上解死活题。
他看出来了一步,在但这种下法不在陈佑的舒适区,即便说出来,他也未必会听,况且,那个办法也不能百分百赢棋。
因为感冒,谢星榆脑袋昏昏沉沉的,死活题做得很慢,耳边不断传来争论声,吵得他头疼。
“谢星榆,你有什么想法?”老师突然发问。
谢星榆仿佛回到高中时,走因为神被老师点名起来回答问题,他停下笔,抬头才发现所有人都在看他。
“我没什么要说的。”他悄悄将本子合上,以免被人发现他在复盘会上开小差。
“他能知道什么。”陈佑开口嘲讽,“不过是手下败将。”
大概是孙铭的刺激战术起到了作用,谢星榆觉得陈佑真有点把自己当假想敌,时不时就刺他一句,今天也不例外。
“我有点不舒服,想先回去休息。”谢星榆站起来,跟老师道歉,转身要走,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转头冷声道,“陈佑,你的敌意真是来得莫名其妙,我虽然是替补,但这局棋,连我都看出了转机在哪里,你看不出来,你连替补都不如。”
谢星榆说完,也不顾其他人变换的表情,直接离开。
会议室隔音一般,不多时传出陈佑愤怒的声音,紧接着是老师的批评,他说陈佑狂妄自大,自视甚高,说连谢星榆都能看出来问题,陈佑居然没看出来,甚至让陈佑小心谢星榆超过他,这些话无异于是陈佑的雷区。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可谢星榆不想再听,只想赶紧回去休息。
谢星榆回到家,吃过药后就躺下睡觉,他是惊醒的,睁眼时马上要到十二点,睡前吃下的药似乎并没有起作用,他觉得热,头也很疼,还有点反胃。
他极少生病,大概是现在总坐在室内下棋没有锻炼,身体比之前差了很多,一次感冒,各种不适席卷全身,谢星榆再也压不下反胃的欲望,跑到洗手间吐了个昏天黑地,本来胃里就没什么东西,现在胃酸反流,喉咙一阵灼烧。
谢星榆最终还是去了医院,医生看过后说呕吐是精神压力引发的肠胃功能紊乱导致的,让谢星榆最近少操心,凡事看开,又开了退烧药和输液单,夜间床位紧张,谢星榆只能在输液区的沙发上坐下。
“没有让家人或朋友来陪陪你吗?”护士帮谢星榆调整好滴速,看他苍白的脸心生怜悯,不由地多问一句。
“爸妈不在本地。”谢星榆也不想告诉姜怀真自己生病的事,怕她担心。
“还是找个人来陪一下吧,万一你撑不住睡着,药打完你回血怎么吧?”护士更加同情了,“我去给你接热水喝药,你联系一下你的朋友吧。”
谢星榆想了很久才发现,他一直都没什么朋友,重生回来后只想着下棋,如果不是和叶庭阳是室友,他大概率也不会和对方接触太多,如今签了棋队,都是点头之交,即便每天都在一起下棋,但也止于下棋而已。
他的生活与下棋分得很开,仔细想想,除了裴其臻,几乎没有其他人到他家做过客。
大概生着病的人都是这样,喜欢胡思乱想,谢星榆居然开始回忆上一世的事情。
平静的好似一潭死水。
其实他现在的生活也不太容易,新的道路远比上一世要艰难得多,无法出头的替补位,陈佑莫名其妙的敌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他人进步的垫脚石,还有裴其臻的期盼,这原本不该是这个年纪该经历的事情,但他选择了,就该承受,至少生活里还有围棋。
谢星榆眼睫轻颤,手机界面停留在裴其臻的信息栏,上一条信息还是一周前,他们一起吃午饭。
“来,感紧把药喝了。”护士去而复返,吓了谢星榆一跳,“跟你朋友联系了吗?”
他按灭手机,敷衍着点头,在护士的监督下吃完药,刚向护士道谢,手机震动就了一下,是裴其臻发来一个问号,谢星榆皱眉点开,才发现息屏之前,他不小心点到了语音通话。
谢星榆准备解释,要说的话在输入栏删删改改,没等发送,裴其臻语音通话弹了过来,犹豫片刻,谢星榆还是接了。
“这么晚,裴总还不睡,是我刚刚吵醒你了吗?”因为发烧,他的声音还有些哑。
“刚结束工作。”对面很快传来纸张翻页声,“你怎么也没睡?”
“我……”谢星榆停顿一下,“病了,来医院挂水。”
他用轻松的语调解释原因,并没有听护士的话让姑且算是朋友的裴其臻过来,输液区只有他一个人,左手也因为药太凉而酸胀难忍,谢星榆并不是个感情丰沛的人,只是当下略高的体温让他眼热。
“没什么事,不打扰你休息了。”谢星榆勉强挤出笑意,但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和裴其臻寒暄,敷衍几句就挂断电话。
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醒来时躺在病房里,输液针已经拔了,手背上还贴着一块医用胶布。
热度退下,谢星榆精神也好了许多,裴其臻这时刚好推门进来,两人视线相撞,裴其臻没有错过谢星榆眼中的惊愕。
裴其臻本来可以不来的,忙完工作已经是精疲力尽,但电话那头谢星榆强装精神的样子实在可怜,他大概觉得自己伪装得很好,但裴其臻却一眼识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