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锦绣愣了愣,心道,我没有哭啊。
下一刻,他就听见了师尊的声音。
“小山。”江寒溯温声道,“过来。”
李锦绣应了一声,眼巴巴转过头望去,脚下也情不自禁往师尊跟前凑了凑。但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住了。
“夜深了,随我一道儿回去罢。”江寒溯缓步走了上前,神情清冷,眉宇间却隐隐沁出几分温色。
李锦绣暗松口气,随即冲着师尊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跟兔子似的,蹦跶着凑了过去,跟在师尊身后离开了。
等人走后,赵二还迟迟难以回转目光,愣愣地道:“奇怪,我怎么觉得,此人这么熟悉……”
“你莫不是也得了断袖之癖?”赵家小叔从旁道,“你也想跪祠堂不成?”
赵二赶紧摇头。想了想,他又趁无人注意,凑过去问他小叔:“你有没有觉得,那个人有点像,像李锦绣?”
“不可能。”赵家小叔下意识望了过去,恰好李锦绣夜黑没看清楚路,踩到一颗滑石,差点绊一跤,笨拙的样子让人有点忍俊不禁,他收回目光,语气肯定,“如果真是这样,江宗主早就该有所察觉,并且还会……”
“会如何?”
“再次清理门户。”赵祁语气更沉,“李锦绣,留不得!”
李锦绣跟条小尾巴一样,屁颠颠跟在师尊身后,师尊的步伐不快不慢,他也刻意保持距离。
寻思着此事要是小舟弟弟做的,那可就麻烦了。
就跟天平的两头一样,一头是他年幼可爱的大外甥,一头是他愧对的弟弟。他是一个也不忍心辜负。
正思绪满天乱飞,冷不丁眼前一暗,幸亏他年轻身手敏捷,才不至于一头撞师尊身上,也不知是师尊突然放慢了脚步,还是他不知不觉中走快了。
李锦绣走着猫似的碎步,挠了挠头,刚想道歉,余光一瞥,就见一群下人围成一团,还飘来几句非议。
“这可是少主夫人心爱的蔷薇花圃,一向是由少主夫人或者身边亲信侍女打理,竟突然从地底下爬出具尸体来,瞧着真吓人!”
“谁不说呢,到底谁这么大胆子,居然敢杀人,还埋在赵家府内?”
“也不知道死的是谁,烂成那样,只怕连亲娘来了都认不出来!”
“该不会是有谁记恨少主夫人?遂下了如此毒手?”
“嘘,别说了,管事的来了!”
管事一出现,众人的议论声立马消停了,在管事的吩咐下,众人四下散开,各自找活儿干。
李锦绣远远打旁边经过,就看见了所谓的蔷薇花圃,很大一片,周围假山流水将花圃圈在中间,还架了缠满了牵牛花和葡萄藤的秋千,布置得非常雅致,只是美中不足,被一具尸体破开了土地,弄坏了不少花丛。
几个身强体壮的下人,挥舞着铁铲,泥土的湿意和馥郁的花香,弥漫开来。眼下夜色已深,青石小道上长灯明亮,假山上也悬挂着金色灯笼,照得周围亮堂堂的。
时不时能听见管事的骂人,让下人们仔细些,千万别踩坏了少主夫人喜欢的蔷薇花。
一直回到了师尊下榻的庭院中,李锦绣才冷不丁想起,小白兔还孤零零待在房里呢。
估摸着师尊要例行问话,李锦绣知道师尊最难糊弄,所以想着搪塞两句,回去好好想想说辞。
便说煤球腿伤才好,兔胆儿又小,一时瞧不见他,就嗷嗷叫唤,再惊扰了赵家的人,反而不好。
江寒溯落座,闻言微微惊讶——那么白的兔子,一根杂毛都没有,竟然起名叫煤球?
幸好那兔子未通灵智,否则只怕要闹了。
“不必担忧。”
江寒溯伸手在桌面上一拂,小白兔就凭空出现了,身下还垫着枕头,睡姿非常豪放,四腿朝天翘着,也不知梦见了什么,三瓣嘴一直在咀嚼,它一咀嚼,李锦绣就情不自禁跟着咀嚼起来,稚气清秀的面庞让他的孩子气举动看起来非常可爱。
“好啊,我在外面担惊受怕,被人群起攻之,你倒好枕着我的枕头呼呼大睡!”
李锦绣大着嗓门,意图把兔子惊醒,他好借机抱着兔子回去睡觉。
兔子的警惕性很强,两只长耳朵刷的一下竖了起来,头一抬,猩红圆眼一瞪,果然醒了,李锦绣才暗自一喜,哪知下一瞬兔子就倒了回去,盘成了一团肉球。
仿佛刚刚只是诈尸了。
李锦绣嘴角抽搐,也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假意摸兔子耳朵,实则暗戳戳掐它后颈皮。
说起来也是怪了,寻常他这么掐,煤球立马就跟他蹦起来打架,这会儿是真老实啊,睡得跟死猪一样!
殊不知煤球心里苦,努力把自己蜷缩成很小一团,一动不敢动,生怕仙师一时心血来潮,把它清蒸红烧,做成麻辣兔头了。
明显长肉的胖乎乎身体,还瑟瑟抖了起来。
江寒溯很满意小白兔,不,是煤球的识相,又是一挥手,便将煤球送了回去。这才转头来,定定凝视着李锦绣。
李锦绣没出息的双腿一软,差点直接给师尊跪了。但还是佯装镇定地问:“江宗主有话问我?”
这话一出口,他就想抽自己一嘴巴,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装傻充愣不是你李锦绣的强项吗?
江寒溯神情沉静,缓缓摩挲着指间玉环,问他:“那你想说么?”
“……”李锦绣眨巴眨巴眼,壮着胆子问,“我要是不想说呢?”
会不会被吊起来鞭抽?他的嘴大概是没有鞭子硬。
江寒溯意有所指道:“不想说便不说,等你何时想说了再说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