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想起我曾是漱风,想起素心问玉曾经为我跳过练造炉。”
云飒每说一个字,就感觉心尖上酸上一分,嘴角不由自主地挂上一丝苦笑:
“我不能,不能再让他为我伤心了。”
他不能让这个为他付出了许多,还空等了他几百年的爱人再伤心了。
言罢,他不再和冷水微拉扯,转身朝门外走去。
他走的太快,几乎没有注意到余光里闪过一个人影,正在暗处默默看着他。
云飒一心只想要回到素心问玉身边。
但恢复一些记忆后的他已经不同于往日,今时他再度跨入魔域,竟平白增添了些许紧张,以至于掌心都微微出着汗。
素心问玉会生他的气吗?
经过那晚的事情后,他他还会把他当成自己的夫君吗?
一想到自己那天对素心问玉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还做了那么多过火的举动,一向自信自负如云飒,也不由得心脏微沉。
他在魔域外徘徊,久久不敢进去,最后索性去飞水瀑旁,蹲在地上,默默摘了几把飞水花。
飞水花长在飞水瀑旁,小小一朵,晶莹剔透,带着清浅的香味,清新宜人。
飞水瀑是云飒在魔界当魔主的时候从人间抢的地盘。
这里地势稍高,地面崎岖,空气过于潮湿,因此有不少毒蛇虫蚁,还有很多猛兽,不适合人类居住,因此人烟稀少。但此处灵力充沛,对于魔族来说,却是上好的修炼之地,云飒当时用万里平天剑将此地圈了起来,作为魔族的新地盘,这么多年倒也没有人再来过。
云飒摘了很多飞水瀑的花,虚虚拢在胸前,觉得差不多了,于是便转身往魔域走。
岂料他刚转过身,就看见不远处有一个人正拄着拐,缓缓朝他这里走来。
他瞳仁发灰发暗,显然是看不清东西的,淡绿色的衣摆也被早晨的露珠和泥土洇的有些脏污,但他浑然不觉,依旧艰难且缓慢地朝飞水瀑靠近,手上的半山水玉镯似乎有些大了,随着他拄拐往前走的一举一动,晃晃荡荡的,平白透出些许纤细消瘦来。
云飒认出了来人是谁,忍不住身体一僵,站在原地不敢动,下意识摒住了呼吸,没有立刻出声惊动素心问玉。
素心问玉一手抱着万里平天剑,一手拄着拐,艰难地撇开眼前的障碍物往前走。
凭着记忆里的路线,素心问玉走到飞水瀑,他双眼已盲,因而绕过了云飒,与他擦肩而过,无知无觉。
云飒站在原地,没有跟上去,而是转过头,看着素心问玉撩起裙摆,坐在了飞水瀑前的大石头上。
他将拐杖放到一边,随即摸索着脱下鞋袜,将细白的脚尖放进冰凉水里,轻轻晃了晃。
至始至终,他都没有放开漱风的佩剑,就这样双臂抱着,用空洞的瞳仁看着远处虚无的一个点,听着耳边的瀑布声。
“漱风”
许是周围太过于安静,只有瀑布飞溅的声音和翠鸟鸣叫的响声,让素心问玉以为这里除了他之外没有人,于是便放心大胆地将心中的委屈一一对着瀑布诉说:
“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他挫败地低下头,用额头抵着剑:
“你走了之后,他们都欺负我”
素心问玉越说越委屈,越说越气,最后竟然道:
“你骗我。你明明不会回来了,还骗我会回来,骗我等你那么久。”素心问玉的脚慢慢踩到了底,水深淹没了他白净的小腿,他的声音低了下来,几近于无,消失在唇齿间:
“我好好想死,我想跟着你一起走。”
他闭了闭眼睛,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气音道:“夫君,你不在,我一个人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
言罢,他缓缓站直,抬脚迈进了水里。
云飒离他有些远,一开始不知道素心问玉一个人抱着剑在喃喃自语些什么,直到素心问玉起身朝水中心越走越远,他才陡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猛地往前走了几步,失声大喊:
“素心问玉!”
素心问玉脚步微微顿了顿,随即像是没有听到似的,继续漠然往前走,任由瀑布飞溅落地的声音将云飒的声音冲远,变的宛若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呼唤。
素心问玉已然抱了死志。
在认清漱风不会再回来之后,他便发誓要追随漱风而去。
他与他结发为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是为了漱风而生的,没有了漱风,他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水逐渐没过了素心问玉的腰,即将没过他的胸膛,素心问玉已经逐渐开始呼吸不畅,但他脸上依旧平静,水面泛起阵阵涟漪,一如他灵智初开之时,从素心河水底好奇地望向人间的第一眼,视线落在漱风脸上时那刹那心动。
神智初开,情态初露,那时他便在心底暗暗地想,他一定要当他的小石头,他要他当自己的主人。
可惜可惜他的主人不在了。
——留他一个人。
豆大的眼泪从他的眼底落下,滴进水里,素心问玉想起他和漱风定情之时,漱风摘了好多飞水花,给他当花环,彼时的他还沉浸在新婚的喜悦里,满心满眼都是这个男人,哪里会想到,几百年后,会因为他,尝尽这么多的心酸苦楚?
素心问玉没有停下往前走的脚步,但就在他即将一脚踏入湖心之时,一股大力从他腰间传来,他直接被云飒一手拉回,猛地后退了几步。
“你疯了吗?!”云飒胸膛剧烈起伏,看着素心问玉就要发怒,但看着素心问玉发红的眼圈,想说的话又卡在嗓子眼里,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