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排除胡贵妃单纯想找点麻烦,这宫里的女人本就没一个能入得她?眼的。
徐宁含笑道:“今早上娘娘发现备的贺礼有误,得重新着人斧正?,因此迟了?些,还望太后见谅。”
所以还是没当回事,胡贵妃撇撇嘴,这样轻描淡写,就该治她?个不敬之罪。
然而太后未发话,胡贵妃也不好多说?别的。
邓太后仍是那副意兴阑珊模样,并未因生辰而高兴,大抵这日子令她?想起的尽是些不快活的事情。
太监们一一将礼单呈上,口中高唱,遇见中意的,邓太后才?会命人取其细看,否则,不过往库房一扔完事。
徐宁看着有趣,这怪脾气跟她?家?祖母文老?太太如出一辙,但文老?太太是因为?死了?嫡子,对承爵的庶子这一支分外看不入眼,又不得不仰赖庶子过活,才?在沉默中变态。
邓太后则是平等地瞧不起所有人,明明白白告诉对方,我就是不喜欢你,你也无须白费心机。
入得法眼者自?是寥寥。
倒是长公主送来一件紫貂皮大袄,体谅皇娘身患风痹之症,每到阴寒天双膝作痛,邓太后听着十分动容,叫人还了?一斛明珠过去。
徐宁就觉着,这位太后娘娘也不是毫无人情味么。
胡贵妃瞧着很是不忿,她?们这些有子有女的嫔妃,居然还敌不过一个寡妇,老?东西莫不是吃错药了?。
外头又有太监来报,南阳侯夫人求见。
邓太后脸上才?浮现的笑意立刻淡下。
这个侯夫人自?然并非当年继母,而是她?同?胞兄弟之妻。老?侯爷本有意将爵位给续弦之子承袭,奈何长女入宫之后水涨船高,被名利诱惑,才?不得不让元配之子承袭——早知?孽女压根不想扶持母家?,还不如干脆让给幼子呢。
陈贵妃是个体面人,若让南阳侯夫人长跪在外,慈宁宫面上亦还不好看,因劝道:“母后不若见上一面罢,让她?进来请个安就算完了?。”
横竖一年仅此一回。
胡贵妃难得与陈贵妃意见相同?,她?们这些名门贵胄,无论内里斗得如何激烈,面上都?得一团和气,无他,这才?叫世家?风范,刻在骨子里的高贵典雅,只有暴发户才?不讲体统呢。
邓太后未置可否,可看样子是默认了?,侍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出去宣召。
未几,南阳侯夫人被领进门,年过花甲的人了?,头发白了?大半,又在寒风中冻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着实辛酸。
众人瞧她?步履蹒跚模样,亦心生不忍。
南阳侯夫人颤颤巍巍拜倒在地,“臣妇奉家?夫之命前?来拜贺,愿娘娘千岁安康,长乐无极。”
邓太后开口便是惊人之语,“南阳侯死了?么?你这样急着见哀家?。”
南阳侯夫人窦氏忍不住痛哭起来,“娘娘,臣妇知?您怨恨老?侯爷,可老?爷自?始至终都?是无辜的呀!”
当年邓太后被送去庄子时?,老?爷还只是个四岁孩子,他能知?道什么,怎么敢跟父亲作对?邓太后这种迁怒实在毫无来由。
照窦氏的看法,人死如灯灭,就算太后娘娘如何怨恨生父,可肇事者都?已经?入土了?,为?何还要揪着不放?连同?家?中子弟也迫于淫威,如鼠辈们见不得光,枉为?后族,却半点得不到旁人尊敬,反被嘲笑。
窦氏哀痛愈甚,掩面泪流不止。
嫔妃们瞧着也甚是恻隐,都?是世家?出来的女子,自?然知?道被轻视是何等滋味,比起吃不暖穿不暖,这种精神?上的践踏更令人无法忍受。
太后娘娘的确做得太过分了?些,若能趁此机会冰释前?嫌,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四面静肃中,传出一个轻飘飘的声?音,“所以,南阳侯夫人今日是为?爵位而来?”
窦氏愕然抬首,想看看谁在说?话,循声?望去却只见到个美目流盼的年轻女子,陌生至极。
徐宁故意拖长音调,“看来,夫人不是真心为?太后道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