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没想过终有一天他们会重逢,只是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
再抬眼,两人的视线毫不意外地碰上。
周奕的视线先在宋忱头顶停留了几秒。
他染回黑发了,之前在某综艺上看到的宋忱还是一头褐棕色。
三年没见,宋忱额前的碎发长了很多,脸更加清瘦,下颌尖尖。好久没见这样干干净净的素颜,跟浓厚的舞台妆和随角色变化的电影造型都不一样,看起来还是那副清纯无害的样子,轻易地就能营造出温顺的假象。
静默了会,周奕收回目光,脸上已经能摆出疏离的笑容。
“我想只要耳膜正常的人,都知道这个分贝这个时间会打扰到别人吧”他解锁手机,播放刚才录下的声音,开门见山,“宋老师这么出名的人应该不会想要因为这种事被起诉吧,请你自觉点。”
宋忱的笑容似乎僵了下,很短暂,周奕不太确定。
“你就不怕遇到脾气暴的邻居,受不了来找你麻烦嘛?”
周奕很疑惑,要不是来的人是自己,换成随便任何一个人来,定会把他挂到网上去。
知名艺人半夜扰民,毫无艺德。他是嫌自己没有黑粉,给自己找黑吗?
宋忱嘴角含笑,歪过脑袋,“我很期待呢。”
无声对峙了片刻,周奕眸光暗了暗,低头摁起屏幕,轻脆的敲击音响起。
“你在干嘛?”宋忱问。
“报警。”周奕不跟他废话。
宋忱哎了声,立刻伸手拽住他的衣角,“我刚搬家有好多东西要收拾,可我就一个人弄,没点背景音乐就太枯燥了,没想到会吵到你。”
说话就说话,拽人衣服做什么?周奕这样想着,但没扯开他的手。手指往上一划,退出微信界面。
周奕垂眼,看向宋忱脸上十足十真诚的表情,右眼尾的泪痣衬得他愈加无辜。长了这样一张脸,真是撒起谎来都更容易。
昨天周奕就联系过物业了,他不可能没收到提醒。
更何况他们这是独栋别墅,正常音响就算放到最大声也根本吵不到周奕,这得好几台音响放一起开到最大声了吧,他会没想到这样会吵到别人?
“宋忱,你什么时候聋的?”周奕平静地陈述。
宋忱笑容加深,“我还以为你连我名字都忘了呢。”
晚风寂静,宋忱的身形轻微地晃了晃,似乎瑟缩了下,周奕不合时宜地想到,也不知道这些年他身体有没有养好,好像还是很怕冷。
“下不为例。”周奕说完就抽出自己的衣角,转身径直离开。他没回头,也不知道身后的人是什么样的神情。
回屋后原本火急火燎的步伐变得慢吞吞起来,几节台阶停停走走,乌龟跟他比都要技高一筹。
再相见还以为至少会有句“我很想你”,宋忱没说,他也不想先说。
宋忱变了很多,气质上就有明显的变化,不再像当年的那样了,他也确实该变,如果不变,在娱乐圈里还保持着单纯,大概会被那些人生吞活剥了吧。
过了一会儿,周奕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也许他本来就不单纯,是自己把他想得太单纯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周奕终于瘫回到床上。
深呼出口气,浓密的睫羽掀开,脑子里混乱成浆糊,余光瞥到柜子上被扣下的相框。鬼使神差地,他翻开相框。
照片有些许颗粒感,潋滟的海面被定格住,六月的海风仿佛活了过来,吹动着印有笑脸的气球,少年侧过头对身旁人笑得烂漫。
周奕的手指在空中缩了缩,最后落在少年姣好的脸庞上。
也许是睡前见过宋忱的关系,他终于梦到了他。
回忆的美好,就在于它只属于过去,时间会替你粉饰一切。
那年夏天无比漫长,又无比短暂,是变化的开始,也终结了他们的故事。
海面像玻璃般将阳光折射出梦幻的颜色,碎金流淌。
李桐坐在包间靠窗的位置,手支着额,胡乱抓了把稀少的头发。
“李编,宋老师他们还是拒绝了。”制片人在电话那头说。
“你有没有给他看最新的剧本啊,我已经按宋老师的要求把尺度改到最小了,剩下那些真的不能再删了!再删,这剧情就不合理了!”李桐狠狠抓了抓头。
“给了给了,但我听他们团队那意思,还是觉得尺度有……点点大。”
编导不可思议,“这是和他对象演唉!他还没和别人演呢,他这也不能接受?”
“家里是家里,拍戏是拍戏嘛。”
作为国际知名导演的御用编剧,这些年李桐的剧本很少会被改动。可偏偏遇上个咖位够大、还贼保守的主,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话“剧本很好,但这个尺度我有点无法接受”。
“靠北!”
长叹一声,李桐伸直腿靠在椅子上,从口袋里掏出根电子烟吸了口,烟雾缓缓侵占包间。
他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宋忱,这些年他拍戏的最高尺度也就是拉拉手抱一抱这种幼儿园水平,一下让他看到场场虎狼之色的剧本,稚嫩的心灵难免承受不起。
可情色和情涩总是分不开的,如爱与欲交织缠绕,难以分割,有些滚烫的爱意是无法用浅尝辄止的动作表达出来的。
吴导非常看好他们,第一次为了演员做出让步,愿意改剧本。
作为原着作者和电影编剧,李桐摸良心讲,无论从气质、形象,还是性格上,都像是为了他俩量身打造的,奈何人家没有为艺术献身的觉悟啊。
海边的欢闹声砸进窗户,李桐目光随意瞥着s弯上攒动的人群,在打卡拍照的网红,挽着手的情侣,骑着自行车的闺蜜,以及偷偷把气球系到同伴身上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