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包厢里走出来,看到了在庭院里用餐的林晟睿,对方似是惊讶他这么早离开,但也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起身问话。
坐在出租车里,奚听舟双眼盯着车窗外快速飞逝的倒影一动不动,眼睛都要盯得发酸,盯得湿润。双手的拳头紧紧地攥着,指甲狠狠地扎紧掌心,而他丝毫没感受到疼。
权力导向的亲密关系,本质无非是控制和臣服。
他想要的,不过是平等和尊重这么简单的东西而已。而这些,秦千浦可能真的永远不会懂,也永远给不了。
他拿起手机,直接打字:【忱哥,你在忙吗?我想见你。】
消息发出去一会后,牧忱回复了电话,开口还带着淡淡的笑意:“稀客呀,这大晚上的,奚叔叔找牧小朋友做什么呀。”
奚听舟一下子被逗笑了。这人还在记恨着前几天发给他的“宝宝不能吃醋”的文章呢。糟糕的心情被治愈了,他头靠在车窗上,轻声问:“你在干嘛啊?”
“过夜生活呢。”
奚听舟愣了下,一下子噎住了,却听对面继续说:“躺在沙发上以不同的姿势刷手机,可丰富了。”
“你真的是”奚听舟又笑了,却没办法埋汰半句。
似乎感受到电话这头话不多,牧忱问:“你在哪?”
“在车上。”
“回家?”
“嗯。”奚听舟应完后,又轻轻说,“但是不想回去。”
那边静默了两秒,说:“你在哪,我去接你。”
两人交换了地址,选了个折中的地方。奚听舟先下的车,在路边等了一小会儿,牧忱的奔驰大g便停在了他身边。
上车的时候,奚听舟有些忐忑,怕被问及为什么不想回去,然而牧忱倒是没问及,只是问他想去看电影还是想去喝酒。
奚听舟想去喝酒,他很需要一些酒精来排解内心的不悦,但是喝酒的话免不了聊天,他怕情绪上来跟牧忱说到今晚的遭遇,所以也许安静地看电影会更合适一点?
还在思索着,牧忱又说:“当然,也可以同时看电影和喝酒。离这儿不远有个汽车影院。”
汽车影院奚听舟没去过,既新奇又期待,应道:“好。”
路上两人漫无边际地聊天,牧忱说自己喜欢开车,自己掌控的感觉很自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说不定随随便便一个路口也能发现惊喜;说他尤其是喜欢开底盘高的车,视野好,而且他个子高,空间大坐着舒服;还说底盘高的车去汽车营地的话,一般都会安排在场地比较靠后的地方,坏处是视野没那么通透,好处是不怕被人发现,结束时也可以早点开溜
奚听舟歪着头在旁安静地听,其实有些信息,他以前偷偷调查牧忱时就知道了。可此情此景下,听见身边的人不疾不徐地说着话,他的焦躁逐渐拂去,心情像掉入了柔软的暖被窝里,整个人被舒适和温馨包围着。
到达汽车营地后,他们选了一部很老的法国电影,叫《四百击》,故事关于青春的反叛和逃离。
把车停在了对应的影厅空地后,牧忱指着空地前面的露营椅,问他是想坐车里看还是到前面去。奚听舟想着还是不要惹麻烦,决定留在车里。
牧忱下车去买酒,一会儿便拎着几罐啤酒和一袋零食回来了。把啤酒递给奚听舟时还说:“都你的啊,你可得消耗完。”
奚听舟接过,乖巧地应“好”。
两人把椅子位置调整舒服,根据指引调整好了收音频段,电影的声音便在这方小小的空间里传播开来。
汽车音响立体环绕,狭窄的空间,只有两人,莫名显得有点暧昧且隐秘。
牧忱拿着苏打水跟奚听舟的啤酒碰杯,奚听舟便独酌起来。
他很感激牧忱,心情不好的原因,他不想说,而对方也就没有问。
故事的主人公被严格管教,被频繁约束,以期符合社会期待,“不听话的孩子打四百下就会变得顺从”。奚听舟短短的26年人生中,也一样在寻求着自由,也在摸爬滚打中被社会打磨成失去个性的人。不同的青春似乎有各自的苦难,奚听舟感同身受了。
他苦涩地借酒浇愁。
还没吃晚饭,此时饥肠辘辘,他本来酒量就一般,空腹喝酒的后果就是似乎更容易醉。
电影散场时,那几瓶啤酒早已一滴不剩了。
车子在离开营地的路上,牧忱试探着问:“我送你回家?”
奚听舟不想回家。
他不想喝得醉醺醺地回去,怕白薇问起,也怕白薇担心。他头有点沉,强打着精神睁开眼,皱着眉头说:“我不想回家。”
“那想去哪里?”牧忱问。旁边座位上没有了声响,牧忱瞟了眼,对方歪着脑袋似乎睡着了,不会真喝醉了吧。
一会儿后,奚听舟忽然嘟嘟囔囔地说了什么,牧忱没听清,问他说了什么。
奚听舟抬起头,小脸皱巴巴的:“我急,要上厕所。”
牧忱有点好笑:“好好好,马上到马上到。”
几分钟后,车子停进了地库。
奚听舟解开安全带下车,走了两步,没站稳,摇摇晃晃,好奇地问:“这是哪?”
旁边的牧忱赶紧扶住了漂浮的人,笑:“我家。”
牧忱的家是一梯直达的平层,安全性很高,一出电梯便是装饰典雅的入户花园。然而奚听舟来不及欣赏,匆匆忙忙地换鞋,被牧忱带去上厕所。
解决了重要难题后开门,看见牧忱站在厨房岛台边上招呼他过去,给他倒了杯温水。
接过水杯,他这才有空细细打量牧忱的家。很舒适惬意的北欧风格,低饱和度的色彩,很有设计感线条的家具,造型奇特的照明灯和色彩明快的几何图腾墙饰,整体上很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