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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有蔓草
梁听晚
季无谢这人挺狠的,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大概不会爱人,也活得没一丁点人气,就那么浑浑噩噩灯红酒绿乌烟瘴气的把时光浪费到视死如归,直到有一天,有人给他晦暗堕落的生活带来了一束光,热烈,勇敢,坚韧如蔓草。
第一次,他产生想要去认真持久地喜欢一个人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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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林清嘉而言,季无谢清远如苍山白雪,也是如野草般疯长、刺激与危险的存在。
她以为他们是两条不互相及的平行轨道。
但仅仅只是她以为。
1。垆边人似月
傍晚时分,天边那轮炽热金乌迟迟不肯落去,漫天霞光和余晖交织着,火云如烧,给最近原本阴沉湿冷的天气都赶得不见踪影。粼粼江面上蒸腾些许雾气,驮着笨重货物的各色轮船“呜鸣”着缓慢行驶,码头边上人头攒动,有从轮渡上下来神色疲倦的客人,就有在甲板上就近摆摊的,吆喝拉客的,也有接到亲友忙不迭话寒暄的,絮絮叨叨,讲话喧闹声,走动碰撞声,叮哩咣啷响个不停。
车夫秦三熟练地戴上毡帽,只那么一甩,随即扶正,露出那绿豆般的小眼睛,却精神气十足。正谈拢了一桩生意,欲拉客离开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接着是不约而同的噤声肃穆。
军队整齐的脚步声匝匝作响,领头一位身材微胖的壮实军官,腰间皮带系得略不规整,旁边别着一把黑色短枪,还有一大串钥匙物什,随着他的走动而乱晃摇摆。
他中气十足地喊:“例行检查,闲杂人等退避!”
秦三被挤到后排,人差点被踩到不说,车子还不知被哪个不长眼的撞到水里。
二三月里的天气,料峭春寒尚未退去,他衣衫单薄,从水里出来一趟后冻得直哆嗦。只混沌中听见什么“贾家的船你也敢搜?”“耽误了时辰算谁的?”之类的话。
那船家管事的也是个角色,三言两语打发了这群穿军服的。
“威风什么,还不是因为他背后是贾家。”同时来的被搜得鸡零狗乱的同行颇为不满。
“听说是来搜人的。”
“刚才看见那位军爷给的相片了。”
“什么样儿的?”
“黑白的,嚯,倒是长得挺精神一小伙子。”
那人想了想,咂舌道:“看着有点眼熟。”
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不知是哪位翻找出了一张今晨卖报郎送来的报纸,找寻上面的画像,仔细比对,真给找出来了。
“对,就是他。”
“这个字怎么读来着?”
“季、无……”
“……谢?”
几个人拼拼凑凑念出了全名。
这名字一出,在场议论的人登时变了脸色,面面相觑,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