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游龙老脸一红,转开眼神,咳嗽掩饰。
“既然这样,不如就顺着她的意思,在三日后那场聚餐里,让这两姐妹身份曝光……”陆长松说着,意识到钟游龙脸色有些不好,话音一转:“一是能让有关部门把事情搞清楚,这样锅在我身上,您老还能给梅月长老送个人情;二则,段姑娘也该打消一些怀疑,方便我更好与她交流。”
“嗯……”钟游龙满意了,这小子还是懂事,“既然你是这么打算的,那我就不插手了。”
“不过,”钟游龙话音一转,先抬手在两人外围加了层隔音罩,才接着说:“换骨之术,你准备什么时候确认?”
陆长松默了默才说:“等段姑娘自己摸清楚来龙去脉,我带她入内观。”
“你要带她进入内观?”钟游龙有些惊讶。
纯阳子曰:内外俱定,澄心自观,是为内观。也就是修道届一种占乩的办法,可以窥天道。
陆长松说:“如今换骨之术现世,段姑娘以为天衣无缝,但我需尽早打算。”
许久后,钟游龙叹了口气:“那你……何日下山?”
陆长松再次抬头望向窗外那株野樱。日照的光斑在粉嫩的花瓣上轻盈跳跃,他沉吟片刻,说:“这就要看天道,给我什么答案了。”
“粉丝”见面会的时间定在三日之后,从第二天开始,乌函就不再满山遍野找陆长松直播,反而开始热火朝天地准备起聚餐事宜。
其间,段青有心想帮忙,结果乌函的姐姐,也就是乌冬,那个圆脸的妹子也过来了,并且拐来了小重阳,三人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又井然有序。其中小重阳负责往返于山腰的快递点,给姐妹俩拿快递,乌函负责做墩子,而乌冬则负责研究菜肴。
段青看在眼里,嘴上却说:“不是,有这个必要吗,咱不是就吃顿饭?而且,好像说了是我请客……”
乌函神秘兮兮跟她说:“段姐姐,你不知道,这位粉丝朋友他不简单的,咱们得好好招待,不过你不需要担心,这些事儿我们来就好,你就安心待着吧。”
可惜段青安心不了。
她从浮屠门逃出来的时候,其实身上带了一部分现金。就藏在临走前被她砸碎的那个泥塑里。砸掉泥塑一是为了解气,二也是为了准备逃亡路上的路费。
没曾想被陆长松救了之后,她一分钱也没花出去,不仅如此,这几天她看姐妹俩网购物品,陆长松还跑来顺手给她开了个代付,跟她说想买什么随便买。
段青觉得,星月社的下一期周刊标题,可能要改成妖女诱惑正道人士以求得包养什么的,比较合适。
她十五岁下山开始读书,毕业后兢兢业业打了好几年工,刚算是适应了普通人的生活,就被迫又从浮屠门出逃,结果被救之后,这段日子居然莫名其妙在山上过上了养老的生活,这让她很不适应。
在她的字典里,不存在摆烂两个字。毕竟要把她的人生换算成普通人生的话,就相当于:刚出生就从重男轻女的山沟沟里被卖给富庶人家当童养媳,中途被传销截胡后助纣为虐,好容易逃出来,此刻应该好好盘算要如何彻底摆脱这个传销组织,以便在事情彻底平息之后,她能够远离这种风雨飘摇的生活。
然后,继续努力打工赚钱还房贷。
这是普通人最庸常的生活,却也是段青最希望过上的生活。
她早就习惯了每天如履如临地一边过着小日子,一边随时警惕身边突发事件——主要是欧阳止雨带给她的突发事件的生活。但现在,这东桓山上鸟语花香、安静又祥和,她只需要等着三日后的鸿门宴。
三个人在段青的小院里进进出出,段青就像个幽灵一般在一旁晃来晃去,一会儿出现在小重阳身边要帮忙搬快递,一会儿靠近乌函要帮忙择菜,一会儿又飘进厨房问乌冬是否有了新的菜谱灵感。
见她实在像是闲得心焦,虽然不理解,但乌函还是好心地给她安排了事做。
乌函把段青拉到一边,郑重地把直播网红道长这项事宜交给了她。
“段姐姐,原本你也想着赚钱的,不如这几天就你来直播吧,反正你跟陆道长关系也不错,不像我还要每天到处打探他去了哪儿。”
“每天直播的收入,分你一半,就当是辛苦费了。”乌函很大方地说。
段青看着手里熟悉的运动相机,感到眼眶一热。
她刚出社会那会儿,满心想着买一套属于自己的小房子,但她小时候没读过书,只能进技校,出来以后虽然顺利进入药企的实验室当一个小小的基层实验员,但工资实在很低,每个月房租就要去掉三分之一,于是也想过很多兼职的法子。
比如写写公众号啊、搞搞自媒体什么的。
她还记得自己省吃俭用了三个月,终于买到最基础的云台相机,结果有一回下雨,就进了那么两滴水,就废掉了,维修费用接近购买的一半。
而现在乌函递给她的这一台,就是她曾经梦想了很久的、业界最顶端品牌的高级产品,最重要的是,它真的防水。
段青握着运动相机的手柄,感到眼眶发热,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有点哽咽了。
“你这么有钱,就这两三天的直播,却只能分我一半吗?”
乌函:“……”
乌函:“要么,这几天的收入你就自己收着……”
话音未落,段青马上收起眼泪,拿着她的运动相机风一般旋了出去。
当天夜里,南岩万寿宫石殿外,龙头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