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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海生花说道:“我在门外等了好久,身体也发冷了。我这么老早归来,是为了对你担心太深之故,这不算过失吧。”

他就伸手替海生花取去填在身子下面的衣物,海生花连忙把稍稍泪湿的单衫衣袖藏过,装作和蔼可亲、毫无怨恨的样子,但又并无放怀不拘之状,其姿态之优雅令人叹佩。

刹那猛丸在心中把她和十六夜比较,觉得无论何等高贵的人,总赶不上这位葛生夫人。

刹那猛丸回思往日种种事情,觉得海生花不肯同他开怀畅叙,乃一大恨事。这一天他整日住在这里,不到十六夜那里去,派人送一信与十六夜,信中说道:“今晨雪中受寒,身体颇感不适,拟在此安闲之处稍事休养。”

十六夜的新侍女空蝉看了信,口头答道:“当将此意禀告公主。”却没有复信。

刹那猛丸觉得如此答复,太缺乏风趣了,他生怕城主闻知此事,心中不快,意欲在这新婚期间常住那边,借以掩饰观听,然而离开这里也不容易。

他想:“此种状况,我早就想到,唉,真苦痛啊!”独自思量,不胜烦恼。

第二天照往日习例,起身很迟,刹那猛丸写一信送与花散里夫人。他写在一张白纸上,诗曰:“非关大雪迷中道,只为朝寒困我身。”

把信系在一根梅花枝上,召使者来,吩咐道:“你走西面的走廊,把这信送去。”

自己就在窗前坐下,眺望庭中雪景。他身穿白色便服,手中捻弄着多余的梅花枝,观赏略已消融而还在“等待友朋来”的残雪上重又降下新雪来的景色。

此时有只小黄莺,在附近的红梅树梢上啭出清脆的声音。刹那猛丸吟着“折得梅花香满袖”之歌,把梅枝收藏起来,撩起帘子向外眺望。

他料想花散里的回信要过一会儿才可送到,便走进内室,把梅枝递给海生花,对她说道:“既称为花,必须有这种香气才好,如果能把这种香气移在樱花上,那么其他所有的花全都不在我心上了。”

又说:“这梅花在我尚未看到其他许多花时最先受我注目,但愿它能和樱花同时并开才好。”

正在谈话,花散里夫人的回信送来了,信纸红色,包封很华丽。

刹那猛丸有些儿狼狈,他想:“花散里的笔迹很幼稚,暂时勿让葛生夫人看见吧。并非有意疏远她,只因太浅陋了,于她面子有碍。”

然而又念此时把信隐藏起来,反而使海生花多心,于是展开信纸一端,让她看见。海生花斜倚着身子,用眼梢窥看。

花散里夫人答诗云:“雪花飘泊春风里,转瞬消融碧宇中。”笔迹果然稚嫩得很。

海生花装作不见,默默不语,他安慰道:“你大可以放心了。”

且说城主定于本月内移居寺中,临别写了好几封诚恳的信给刹那猛丸,信中所述,不消说都是关于十六夜公主之事。

他说:“你不须顾虑我闻知后作何感想,无论何事,但照尊意教养此女可也。”

这话反复说了几次,但因公主纯洁善良,所以他心中还是十分惦念。

他又特地写一信给海生花,信中言道:“汝姐心性良善,天下无双,托庇尊府,务望你怜其无罪,多多照拂,你们是亲姐妹。欲出红尘心未绝,入山道上有魔障。爱女心切,率尔奉闻。冒昧之处,尚请原谅!”

刹那猛丸也看了这信,对海生花说道:“这信十分可怜,你该写回信表示遵嘱。”便命侍女们拿出酒肴来,款待送信使者。

海生花心理恼火又难堪,自己与十六夜是一父所生,城主却连一句问候也没有,更不知回信如何措词才好。

“尚有尘缘难断绝,莫离人世入空门。”所咏大致如此。

犒赏使者的是一套女装,又添一件女子常礼服。

海生花常去探望十六夜,每次带些自己做的小玩意儿给她解闷,或者亲自煲参汤补药给她吃,只养的她面色健康红润,愈发显得娇美柔婉,宛若一朵含苞待放的桃花。

刹那猛丸半个月后就向城主传达了海生花已怀有身孕的喜讯,十六夜也喜不自胜,摸着她的肚子要和她一起养胎。

三月二十日左右,天色晴朗,风和日暖。庭前梨花渐渐盛开,其他春花亦皆含苞,四周春云迷离叆叇。

刹那猛丸言道:“出了正月,便须准备十六夜公主的生辰,大家都要忙了。到那时举行琴筝合奏,外人将误认为试演,便多麻烦,不如就在此时悄悄地举行吧。”

便邀请海生花、花散里夫人等都到十六夜公主的正殿里来。

众侍女都想听琴,大家希望跟主人同行。十六夜公主身穿红色外衣、白面红里汗袗、淡紫色绵织衬衣,外面缀着凸花模样的裙子、红色练绸单衫,举止文雅温柔。

花散里夫人穿的是青色外衣、暗红色汗袗,外缀中国绫绸裙子,中间又加棣棠色中国绫罗衬衣。

海生花打扮并不十分阔绰,穿红面白里衬袍,外衣是青瓷色砑光花绸。

厢房中间的纸隔扇尽行撤去,各处但用帷屏遮隔。中央设置刹那猛丸和十六夜公主的座位,今日为琴筝作伴奏的笛,令男童吹奏。

右大臣家三公子吹笙,左大将家大公子吹横笛,都坐在廊下。室内铺着茵褥,放着各种弦乐器。家中秘藏的各种琴,都装在华丽的藏青色袋内,此时全部取出。

玉皎夫人弹琵琶,十六夜公主弹和琴,花散里夫人弹筝。海生花并不擅长此种大型的琴,将军体会她的心情,便把她平日惯用的七弦琴调整,交与她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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