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路上,崔荷将事情原委相告,樊素知道,若此时崔荷出面作证,所有人都将知道这件事,虽然她是被欺负的那个,可在百姓的嘴里,不会有什么好话。
“可是他们颠倒是非黑白,分明是关衢宁他……”
“且看看再说。”樊素握住她攥紧的拳头,示意她不要冲动。
崔荷忽然想起那夜碰到的卖货郎,若是能得他作证,定能洗刷谢翎冤屈,她挣脱开樊素的手,说:“你在这儿看着,我去去就来。”
不过眨眼间崔荷的身影便消失在了人群里,樊素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
不远处站着一对主仆,两人神情紧张,不过被人撞了一下,顿时草木皆兵。
秦柔攥着帕子,面色惨白,双手微微颤抖着,望向周遭看戏的群众,又看向堂下站得笔直的谢翎,她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
“小姐,我们不要趟这趟浑水了,侯爷他是大长公主的女婿,就算被定罪了也不会死,你一旦说出真相,昌邑侯会对我们赶尽杀绝的。”
“可是……”秦柔也知晓其中利害关系,他们秦家被外放,无权无势,若是被昌邑侯记恨,一旦走出皇城肯定会横尸野外。
那夜她捡到了谢翎遗留下来的东西,想要找到他相还,却不料撞见浑身是伤的关衢宁,他不仅喝醉了酒,还怒气冲冲。他知道她曾是谢翎的未婚妻,想对她动手,争执之中她不小心推了关衢宁下水,她与丫鬟慌张地离开了巷子,没想到第二天就听闻了关衢宁的死讯。
秦柔抓着丫鬟的手,心神不宁,莲心为求自保,咬着牙劝道:“小姐,千万不能出去,咱们就当没发生这档子事,您还是别看了,快走吧,今夜我们就要随老爷离开汴梁城了,小姐不要节外生枝啊。”
莲心拉着秦柔,挤出了水泄不通的衙门,秦柔看了最后一眼,终于狠下心来走上马车,与丫鬟一道离开了府衙。
街上有马车疾驰声,秦柔掀起帘子,便见樊府的马车擦肩而过,疾风掀开车帘,也吹起了佳人脸上的面纱,让秦柔看清楚了她。
郡主来了,谢翎应该会无事吧,秦柔放下车帘,带着愧疚离开了府衙。
崔荷去朱雀街找昨夜碰到的卖货郎,可找遍了朱雀街都寻不到他的踪迹,忖度再三,崔荷不想再浪费时间,便独自一人又回到了衙门。
若有必要,她可以为谢翎作证。
堂上已经闹得不可开交,昌邑侯一口咬定是谢翎干的,谢翎死不松口冷硬驳斥,两个人提出的证据被推翻不作数,因为没有人亲眼目睹案发经过,没有决定性的证据就无法断案,孔大人感到无比棘手。
“谢大人,本官问你,案发时你究竟在何处,在做什么,可有人能证明?”
“不知大人所说的案发是指什么时辰?”
孔大人看了一眼案桌上仵作给的验尸卷宗,死者死亡时间大致在十五的二更天左右。
“一更你在何处?”
“街上。”
“与何人?”
“我一人。”
“二更天呢?”
“街上。”
“与何人?”
“一人。”
孔大人盖上卷宗,神情凝重:“那便是没有人证。”
“有人证。”人群中传来一声清脆娇柔的声音,众人朝声音来源看去,就见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从人群中翩迁而至,她身穿织金纹绣蝶袄子,月白色的丝织罗裙,挽了个垂髻,鬓间插着素兰玉簪,面纱遮挡住面容,只余一双秋水剪瞳潋滟动人。
看她身姿纤柔,定是一位绝世美人。
谢翎侧首,看着走近的崔荷,不由沉下了脸来,枉他费尽心思替她隐瞒,她怎么愚蠢到自己撞上来?
“堂下何人,为何以纱遮面?”孔大人看着这名妙龄女子,不由与之前章肖的话联想在了一起,难怪不肯说自己与谁在一起,若是被人知道婚前与其他女子幽会,那大长公主和郡主的脸要往哪儿搁。
崔荷摘下面纱,孔大人待看清楚崔荷的面容后,半晌说不出话来。
“郡主你与忠勇侯有婚约在身,你的证词,本官不予接纳。”
“若是有我呢。”人群中有冒出了一个人来,许如年背着手,踱步走到堂前,站在谢翎身边,冲他颔首一笑,“抱歉,费了些时间。”
“还有我!”樊素看见崔荷和许如年出来了,她咬了咬牙,也跟着站出来。
昌邑侯一家看着赶来作证的安阳郡主和许如年,纷纷出言道:“大人,他们都是忠勇侯的至亲好友,肯定会为他说话,他们都在作伪证。”
如今形势生变,突如其来的人证打破了场上僵局,孔大人不知该欢喜还是忧愁,真有人证,早干嘛去了。
许如年丹凤眼带着笑意,打开折扇,一派风流:“大人,上元那日,我们四个一起在云归楼喝酒畅聊,直到二更天,忠勇侯才将郡主送回公主府。”
孔大人面露不满:“那为何不早点站出来说?”
许如年:“婚前相见,总归不合礼法,我与樊素小娘子有君子有成人之美的心,便做局将他们二人请来一聚,若是不信,可通传云归楼掌柜。”
许如年纸扇一合,扭头看向眸色阴沉的昌邑侯:“关公子一事,我倒有几分眉目,昌邑侯可想听听?”
事到如今,昌邑侯也想听听他们几个能作何狡辩。
“愿闻其详,但是许大人,老夫要提醒你一句,切莫为了替人开罪而作伪证,与你仕途无益。”昌邑侯背着手,冷冷斜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