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好友的脸上难得地露出羞赧的神色,皇甫嵩便靠在门框上,好整以暇地欣赏了一番难得的景色后,这才不慌不忙地开口道:“子干有所不知,我刚刚偶遇高人,心中实在欢喜,所以这才特意来找子干叙谈一番。”
高人?
卢植不由地疑惑起来:虽然传说中先西王母曾在缑氏山上修炼,后又有周灵王太子晋在此升仙,但自己在缑氏山呆了半年了,从未见过什么高人。如今又从哪里冒出这么一位高人来?
卢植眯着眼睛睨了皇甫嵩一眼,满满的怀疑和鄙夷。作为一个严肃的儒生,卢植从来不信这些怪力乱神。更何况皇甫嵩有太多胡说八道逗趣自己的前科,不由地他不提高警惕。
皇甫嵩直接忽略好友质疑的眼神,笑呵呵地继续道:“我见到那位高人的时候,他正站在山坡上眺望脚下的万里河山,眼中充满豪情,口中吟道:‘灵台无计逃神矢,风雨如磐暗故园。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子干,你说,能吟出这样诗句的,算不算得是位高人?”
东汉时期,文坛上流行的是每句四个字的赋、五个字的诗,七言诗则几乎没有。据现代考证,最早的七言诗是曹丕的《燕歌行》,大概作于公元210年左右,但那也已经是几乎半个世纪之后的事情了。
更何况,在公元175年的现在,曹丕连颗受精卵都还不是呢。
因此,这首七言诗一出,当真称得上一句“前无古人”了!
卢植听完诗句后,先是觉得新鲜有趣,细细品味了一番文字后,又觉得唇齿留香,胸中一片为国为民的豪气被激荡得汹涌翻腾,两只鹰一般的眼睛顿时一亮,整个人也如同刚刚饮下一石烈酒般兴奋。
“好!好诗!果然是高人!”卢植兴奋地拉住皇甫嵩的手,只觉得自己这位损友终于靠谱了一回,急急地道,“义真兄快带我去见见这位高人!”
“子干真想见这位高人?”
“那是自然!”
皇甫嵩故意露出为难的表情:“可惜啊……高人行踪飘忽不定。我听他吟完这首诗后,刚想走上前去结识一番,结果只一眨眼的功夫,高人便不见了……”
卢植顿时也失望起来,叹道:“可惜植与高人无缘……”
皇甫嵩努力压制住不断上翘的嘴角,装模作样地道:“倒也不是,子干与这位高人还是很有缘份的。”
见卢植满脸疑惑的表情,皇甫嵩终于按捺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位高人,就是不久前才被你用扫帚赶出别舍的人呀!”
卢植愣了一下,随后立刻反应过来,抬腿就往皇甫嵩的身上踹。皇甫嵩长于边地武将之家,身手不凡,在小小的屋子里一番闪转腾挪,硬是没让卢植沾到半片衣角。
两个人就这样追逐打闹了一番,最终还是卢植先停了手,气道:“义真兄何苦又戏弄植?”
皇甫嵩赶紧道:“我何曾戏弄过子干?子干莫要冤枉嵩啊!”
皇甫嵩十分厚脸皮地将自己曾经做过的无数戏弄之事丢在脑后,各种赌咒发誓,各种劝慰。卢植的气这才渐渐平息下去。
卢植对自己这个多年损友还是很了解的,知道他虽然平时放荡不羁,但在大事上从来不曾马虎,心里便对这件事先信了五分:“那首七言诗真是我的弟子刘备所作?”
“那是自然!你若让我现作一首,我就算是挠破了脑袋也作不出来啊。就算勉强作出来,也肯定没有这么好。”皇甫嵩对自己的文化水平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而这个理由也很好地说服了卢植。
见卢植神色稍霁,皇甫嵩拱手行了个怪模怪样的礼,笑嘻嘻地道:“恭喜子干的一身绝学将要后继有人了!”
卢植卷了卷手里的书简,眼中全是满满的笑意,脸上却还是故作矜持地冷着面孔:“还差得远呢!”
皇甫嵩诧异道:“这个刘备,不仅能破解你的暗语,半夜三更来找你,还能在被你赶出别院后豪气不减,吟出这样的好诗,实在是一块难得的璞玉。如果他是我的学生,我恐怕早就把他捧在手里小心护着,再把一身本领全都传给他了!你居然还不满意?”
卢植骄傲地昂着脑袋:“要想学得我的真传,自然要要求严格一些。”
皇甫嵩不太赞同地摇了摇头:“小心压得太狠了,伤了别人的心,人家一扭头就跑走了。到时候,你后悔得哭都没地方去。”
……
第二日是难得的休沐,学舍中的学生们都三三两两出去游玩了,少数没有出门的也都放松地闲聊些家长里短小八卦。
阿备原本兴致勃勃地坐在旁边听八卦,可听着听着却突然发现有些不太对劲。
根据这些学生们的说法,昨天晚上有一位女郎到了卢植的房间中。那位女郎不仅年轻貌美、妩媚动人,而且能歌善舞、出口成章。女郎一见卢植,便各种诉说倾慕之情。可惜卢植端方持重,不仅丝毫不为所动,反而一剑刺了过去!女郎惨叫一声后,化作一缕青烟又出现在了卢植身后。卢植手中的宝剑不停,又向后劈砍而去。
卢植和那神秘的美艳女郎就这样在狭小的房间里展开了激烈的斗法。整个房间不断地传出各种呯呯砰砰的响声,直到后半夜才逐渐消停……
坐在一旁的阿备听着听着,不由地面容扭曲起来。
昨天半夜他自己悄悄地去找了卢植,却被卢植拿扫帚赶了出去。自己身手槽糕,不仅挨了好几下扫帚,而且还忍不住叫唤了几声,期间自然也弄出了不少呯呯砰砰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