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晁烨脸色很难看。幕僚这一番话说得直戳人心,但又句句说在了点子上。
涉及到军权的问题大多敏感。古往今来,因为功高盖主而与帝王生出间隙,最终不得善终的将门世家不在少数。若非如此,圣上也不会留景西王次子戚思彦在京城为质。
怀王的羽翼遍布各方,圣上为了制衡党争而打压他的权势,又为何偏偏要选择从祁照下手?一个有权有势的皇子,手里还掌握着兵权,这是在位者绝对不愿意见到的。
“我知道了,你们先退下吧。”怀王长叹一口气。
待屋内人尽数散去之后,李晁烨对身旁的亲信黎秋语气不善地说道:“我那个一直以来装疯卖傻的五弟如今走到哪里了?”
黎秋颔首禀报,“承王已经到了淮宁城。”
“张家人和他一起?”
“是。”
李晁烨轻哼一声,“这么多年扮猪吃虎,是本王小瞧他了。”
“殿下,还有一件事要向您禀报。”黎秋道。
“你说。”
“祁照之前传来消息说,承王身边有个宠爱的姬妾。待属下查明之后才发现,这名女子其实是景西王戚叶临之女戚雪柔。”
义绝
怀王面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你说什么?戚三小姐怎么会跟承王混在一起?”
戚雪柔背后可是手握西北军权的景西王府。她与承王如此亲近,景西王知道吗?
景西王府是朝中最难撬动的中立派,不牵涉任何党争之事。当初李晁烨想尽一切办法想要劝服景西王归于自己的阵营中,却碰了一鼻子灰,这才会退而求其次选择祁照。当时的李晁烨并未气馁——纵然他没能争取到景西王的势力,但既然别人也得不到,那就不算亏。
可如今,李晁奚和戚家三小姐走得这么近,让他嗅出了一些危险的味道来。
“殿下稍安勿躁。”黎秋见怀王神色郁郁,连忙说道,“属下以为,戚三小姐一路跟随承王,恐怕非是因为私情。一来,岐州张家夫人出身江北孙家,多年前有恩于景西王府,又与王妃有亲缘关系,戚三小姐多半是为了保张家人才会与之同行。二来,戚三小姐师从云影派,又是先掌门花震的外甥女,与云影派关系匪浅。如今云影派归于我们麾下,难保不会让人怀疑景西王府的立场,戚三小姐此举,极有可能是为了和我们撇清关系。”
李晁烨拧眉深思,“若真是如此,这位戚三小姐的心思倒是比一般的高门闺女要深上不少。”
“戚家满门皆非等闲人物,没必要冒着失去圣心的风险去接近承王。”黎秋说道。
“这倒是真的。”李晁烨拇指和食指扶着下巴颏,突然想起了什么,神色变得有些微妙,“我听闻承王此番西南之行,几乎没有任何兵力损耗,就一举拿下了各个匪帮。你说这里面,会不会有戚三小姐的手笔?”
黎秋有些惊讶地微微睁大双眼。
还未等他回应,李晁烨自己先笑着摇了摇头,“本王真是魔怔了,一个女人会打什么仗?差点忘了承王手底下还有个故渊门……对了,林将军是不是马上就要回京了?”
“是,不出三日即可抵达帝京。”黎秋回道。
李晁烨口中的林将军,是镇守北境的将领林予哲,地位略逊于景西王,但依旧极负盛名。
“此人手握重权,又受圣上宠信。若是能将他拉拢过来,损失一个祁照倒也不算什么。”李晁烨凝神道。
……
淮宁城,仙君庙。
阿柔看着往来不绝的人群,惊叹道:“这镜凌仙君当真有这么多信徒啊?”
司言回答:“圣上带头推崇,底下的人自当纷纷效仿。”
两个人排着队,一路进入庙中。
住持迎了上来,客气地说道:“这位公子和小姐光顾本庙,不知所为何求?”
阿柔问:“小女愚钝,不知仙君大人管的是什么。”
住持答道:“这天下之事,只要是求到仙君庙来的,仙君都会照管一二。但要说求什么最灵,应当是家人安乐康健。”
司言听到这话挑了挑眉,嘴角的笑意消失了。
阿柔心下了然。世上有形形色色的人,身份不同,所求也不同。商人爱财,士人求高升,农人祈丰收,唯有健康安乐是永恒不变的话题,难怪仙君庙香火如此旺盛。
只是人毕竟都是利己的,像这种专门为了家人而祈福的寺庙确实也很少见。
阿柔从桌台上取了几支香,在烛火上点燃,跪在拜垫上,给仙君虔诚地磕了三个头,心里默念着“阿爹大哥二哥平安”,拜完之后方才站起来。
司言有些犹疑地伸出手就要去取案上的香,一旁的住持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温声提醒道:“这位施主,心诚则灵。”
司言动作一滞,说道:“多谢提醒。”
说罢,他也依样画葫芦地对着仙君拜了拜,又上了几炷香,看起来诚恳极了,也不知道求的是什么。
两人并肩从仙君庙出来之后,司言戏谑地看着她,“阿柔才说过,子不语怪力乱神,你还信这个?”
“住持也说了,心诚则灵。”阿柔丝毫不以为然。
她非是迷信鬼神,只是出身于将门,父兄每日过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她自然也不可能完全安心。反正给神仙上几炷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她早已养成了一有空就去寺庙祈福的习惯。
“所以呢,你刚才求的是什么?”阿柔好奇。
“愿望说出来可就不灵验了。”司言故作神秘地扭头就走。
“嘁。”阿柔一点也没给面子地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