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戚思彦半晌不说话,乐瑶有些奇怪,心道:他就这么想知道吗?
“抱歉,是在下唐突……”
“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说就说呗。”
两个人同时开口,话一说完,空气又有片刻凝滞。
戚思彦又紧张又尴尬,正想着要不要寻个借口,把这个话题岔过去,只见乐瑶忽地凑上前来,靠近了几分,明媚的面容近在咫尺。
怦,怦,怦……
心脏好像跳动得更快了。
“那我告诉你,你不要同旁人讲。”乐瑶眯着眼笑起来。
戚思彦完全无法拒绝,应声道:“好。”
乐瑶贴近戚思彦的耳侧,将心中愿望付与他听。
“嘭——”
天边突然炸开了绚丽的烟花,缀在夜幕之中,璀璨闪耀。
戚思彦和乐瑶就这样坐在湖畔边,头上是星夜烟霞,背后是万千灯盏。小小的河灯,装着心中所愿,驶向远方,漫天烟火成了祈愿的见证者。
戚思彦心中升腾起一股奇异的感觉,却无法言明这究竟是为何物,又是从何而起,这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里还是头一遭。
“小姐!”
烟火过后,周围人声重新清晰起来,涌入耳中。戚思彦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惊慌失措地往后拉开了一些距离,强行将脑海中的胡思乱想抹除掉。
抬眼望去,只见一个女孩朝这边跑了过来,责备说:“小姐,你怎么又乱跑,真让我好找。咱们快些回去吧,宫……家门马上要关啦。”
“呀,都这么晚啦?走走走,赶快走。”乐瑶慌忙起身,又想起来什么,望向身边这个刚结识的陌生人,“今夜谢谢你请我放花灯,我们改日再见!”
“哎,等等!”戚思彦伸出手,还想再挽留些什么,少女的身影却已然远去。
戚思彦站在原地,望着乐瑶匆忙离去的背影,喃喃道:“还没有问她叫什么呢……”
也许是缘分使然,没过多久,戚思彦再一次遇到了乐瑶,只不过这次却是在宫中。
圣上一时兴起,在宫中大办演武大会,邀请京中年轻的官宦子弟赴宫参会,相互切磋比试。戚思彦是文官,却因是武将世家出身,得了皇上的应邀,前往演武大会一观。
演武大会,乐瑶也在场。戚思彦这才知道,他在元宵灯会遇到的那个姑娘,原来就是皇上最疼爱的九公主。
九公主身着宫装,比之先前在元宵灯会上惊鸿一瞥,更加光辉耀人。戚思彦心中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热流,顷刻间又涌动出来。
在世人眼里,大昭战神景西王膝下两子,一文一武,皆是朝中贤才能士。但只有戚思彦自己知道,自从身中奇毒,离开西北大漠的那一天起,他就卸下了过去所有的骄傲与意气,藏起了心中的理想与私欲,此后一个人在京中谨小慎微地活着,让所有人都挑不出半分错处。如此一来,阿爹和大哥才能真正放心在边关御敌。
可只要是人,又怎么会真的无欲无求呢?情之将至,根本无处可逃。
戚思彦的心中久违地生出了欲念与贪恋,过了很久,他才意识到,那股难以言喻的情感,原来就是被欲望包裹着的喜欢。
彻夜未眠,辗转反侧。
待认清心意之后,戚思彦却不知该怎样将心中所念宣之于口。
九公主身上流着世上最尊贵的血脉,是万千宠爱长大的天之骄女,是京城中最为明媚生动的一抹颜色。
那日圣上心血来潮,在御花园中舞文弄墨、吟咏诗词,便召了戚思彦来身侧伴驾,谁知刚好遇上了来御花园闲逛的乐瑶公主。
乐瑶自打知道那日在街上遇到的人竟是景西王次子后,每每想起,仍觉得尴尬万分。当时若不是看这个人样貌端正、温和有礼,又只当他是个一面之缘、日后再也不会相见的陌生人,怎么会失了智,竟真把花灯上写的心愿告诉他了。
皇上全然没有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暗潮波澜,见了乐瑶,心情颇好,刚好近日正忧思着乐瑶公主的婚事,就半开玩笑地同她提及此事。
乐瑶当时的回答,戚思彦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父皇,乐瑶骨子里流着您的血,而您的血又是全天下最尊贵的血。乐瑶要嫁便嫁个盖世英雄,京中那些慵懒没劲、孱弱不堪的公子哥,都配不上您的女儿。”
这些话虽然并不是针对某个人,却一字一句地砸在戚思彦的心上,不觉间就忆起那夜元宵灯会,乐瑶在他耳畔说起她在花灯上写下的愿望:“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1”
戚思彦离开边关,拜别至亲,褪去一身锋芒,藏起心中念想,不再敢奢求其他。渐渐地,所有人都忘了,戚家二公子,曾经也是在西北战场挽过弓、流过血、杀过敌的。
戚思彦虽知道乐瑶在花灯上写了什么,却没来得及将自己的愿望告诉她。
他也写了一句诗在花灯上面:愿请长缨系虏丑,誓将结发绝天骄。2
戚思彦再也回不去金戈铁马的西北战场,也做不成心上人的盖世英雄。只能将种种妄念尽数收起,掩藏于心。
局势
阿柔抬眼看向宅院大门牌匾上“顾宅”这两个大字,又看了看手中字条,疑惑地喃喃自语:“顾宅?可地址上写的就是这里啊。”
她有些犹疑地叩了叩门,不多时,宅内人应声前来。
开门的中年仆妇见了阿柔,没等她说什么,便热情地邀她进门,“是戚姑娘吧,快进来快进来,我们公子正在院中等您呢。”
檐下花厅,炉中煨酒,二人相对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