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什么?别支支吾吾的,快说。”李钰有些不耐烦。
“殿下说他自知性情顽劣,不愿在此时给陛下添堵,便不曾求见,只是一直在外间守着,未曾离去。”高严回答。
李钰有些怔愣,方才的一点不悦也转而化为了酸涩。李钰向来不重视这个儿子,就连最近在朝中提拔他,也只是为了让他与怀王相互制衡罢了。
许是因为年龄大了,对待亲缘一向淡薄的君王,此时此刻竟也生出几分愧疚之情来。李钰犹豫再三,最终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叫他进来。”
“是。”
不多时,便有一人从外间走入。李晁奚身上仍旧穿着早上那身朝服,应该是下朝之后便一直在此等候。他身量高挑,仪态良好,行礼觐见的动作规矩本分,却又带着一股不卑不亢、从容不迫的气质。
李钰已经许久没有仔细打量过这个孩子了。薄情的君王上一次对这个孩子施舍父爱,也已过去了许多年。面前之人眉如刀削、风神俊朗,光论容貌,竟将其余几个皇子都比下去了。
李钰心中暗自想到:不愧是她生的儿子。
李晁烨的长相与李钰不甚相似,却与他那做姬妾的娘有七八分像。有一瞬间,李钰甚至以为他的母亲还活在这世上。
李晁奚行礼过后,李钰勉强回过神来,神情有些不自然地说道:“你找朕有什么事?”
李晁烨颔首道:“父皇,儿臣并无要事,只是挂念父皇的身体,故而在外间留守。”
李钰狐疑地看着他,“当真如此?”
“儿臣不敢欺瞒父皇。”
李钰沉吟片刻,又说道:“哦?那我且问你,今早朝堂之上,众卿争论不休的西南军务统领一职,你可有想法?”
李晁烨说道:“儿臣惶恐。太医曾嘱咐,父皇近日不宜再为朝事费心,理应静养才是。”
李钰有些不耐地道:“让你说你就说。”
“……是。”李晁烨应道,“关于西南军务统领一职,儿臣确有一人选。”
呵,果然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李钰此时并未感到有多愤怒,甚至还有几分“一切尽在预料之中”的自得之感。他出奇冷静地说道:“说吧,你的人选是谁?”
李晁烨回答:“前镇远大将军,唐元思。”
李钰神色一滞,微微有些惊讶,完全没想到李晁烨竟然会说出这么一个人来,“这唐元思前些年就告老还乡了,为何要举荐他?”
“回禀父皇。”李晁烨恭敬地道,“自祁照下狱以来,儿臣便日夜忧心。烟云四州地靠南蛮之地,西南军务统领一职又空缺下来,时日若久,恐生变故。大昭正是缺将之际,若论治军有道,又德高望重的,除了唐元思之外,竟再无他人。只是唐将军早已告老还乡,若非迫不得已,儿臣也不愿搅扰唐将军安享晚年。儿臣愚钝、思虑不周,请父皇责罚!”
李钰半晌不语,若有所思。承王推荐的这一人选,才能和声望确实都无可挑剔,也是李钰能想到的最合适的人选。况且,他心里很清楚唐元思的为人,绝不可能参与进党派之争,更不是承王能拉拢得到的人。如此说来,承王此番竟是真心实意地要为分忧解难了。
念及此处,李钰的声音也放柔和了些,问道:“你既早已有了人选,为何这几日早朝时并未提及?”
李晁奚回道:“请父皇恕罪。只因近日朝堂之上纷乱不休,儿臣唯恐贸然提及,会给唐将军招致不必要的麻烦,故而未曾说起。”
李钰点了点头,说道:“你倒是会考虑别人,就没替自己考虑过么?”
李晁奚微微睁大了双眼,神色中带有几分不解。
“罢了。”李钰挥了挥手,“你的想法,朕已知晓了。朕乏了,你先退下吧。”
“是。”
李晁奚行礼之后,正待转身离去,李钰却突然开口道:“你……做得很好。”
李晁烨神情一滞,随即说道:“多谢父皇称赞,儿臣告退。”
李晁烨转过身,朝着殿外走去,微微垂着头,神色晦暗不明。
……
阿柔还未离开定州,想要试着打听更多关于萧锐清一案的细节。只可惜时间相隔太久,普通的平民百姓又很少关注官家之事,几番打探下来,竟只有傅昭的消息算得上有几分价值。
这日,阿柔在定州城内漫无目的地走着,无意间瞥见街边搭着一个敞开的木棚,棚中摆放着桌椅和药炉,其间坐着个面如冠玉的青年,正在为人诊脉。前来求医之人不少,竟浩浩荡荡地排了一条街。
“傅昭!”阿柔远远地喊了一声。
傅昭抬眼望去,见是阿柔来了,先是有几分惊讶,继而心情愉悦地笑了一下。他在纸上写好药方,递给患者,又嘱托了一些注意事项。患者拿着药方,感激不尽地离去了。
傅昭有些抱歉地让下一位前来看诊的患者稍等片刻,趁着这片刻空挡,对阿柔说道:“姑娘怎么来了?”
“无意间走到这里,正好瞧见你,便来看看。”阿柔打量着四周说道,“你这是……义诊?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阿柔注意到傅昭并未向病人讨要诊金,便猜到这大抵是他办的一场义诊,便想着自己也能出一份力。
“姑娘懂医?”
阿柔点了点头,“家师曾教过一些,我虽说不上医术精湛,却也可以帮你打打下手。”
傅昭欣然接受了,“即使如此,里间有几位情况较为严重的病人,被我留在棚中诊治,便劳烦姑娘照看一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