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费力地转动着眼珠,透明的吊瓶滴答着从输液管送进他的肌体。穿着白大褂的护士人影交错,连珠炮般抛出担忧的问句。
五感渐渐回笼。
“醒了!快去通知风见警官。感觉怎么样,能听到我说话吗?”
他费力地开口,想要问名侦探在哪里?现在怎么样?却只能挤出几声粗粝的咿呀。
“你已经昏迷三天了,不要急着说话。”护士小姐急忙给他端来一杯温热的水。
他抬手想要半撑起身子,一阵刺骨的疼痛从手腕蔓延开来,惊得他痛呼着倒回了床垫。
“你别动,”护士小姐一边将床垫转动着抬高至45度,一边将水递到他嘴边,“你的腕骨骨折了,现在不能用力。”
他无暇思考腕骨骨折是什么意思,也不想知道自己身上还有多少伤口,他还活着,这就足够了。他急切地吮吸着嘴边的温水,想要让疏于发声的嗓子尽快湿润起来,让他问出想问的话。
过于迫切的动作让水流在喉管里岔到了气口,他剧烈地呛咳了起来,未来得及入口的温水沾湿了衣领。
“欸,你急什么?慢慢喝啊。”护士小姐急忙轻拍着他的背,呵斥着这个急躁的病人。
他终于止下咳嗽,直起身准备询问工藤新一的状况。只见病房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打开,门外站着一个身穿灰色风衣,带着黑框眼镜,面色冷峻的男人。
是那天在现场和自己配合的公安人员。
黑羽快斗眯眼打量着这个伫立在门口的公安,心脏鼓动如雷。他知道自己所想了解的一切,都可以在这个人这里得到解答,无论答案是真,还是假。
“风见警官。”护士小姐起身向门边的人问候道。
风见轻颔下颚,道:“辛苦了。如果可以,需要请您回避一下。有些事,需要和这位先生谈谈。”
“好的好的。”护士小姐急忙抱着病历本离开了房间,并贴心地带上了房门。
风见拖来一个冷硬的座椅,来到病床左侧坐下,开口道:“很荣幸再次见面,怪盗基德先生。上次合作……很愉快。”
“他呢?”简短的两字喑哑如生锈的铜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迫切和颤抖。
他确信对面的人知道他指的是谁。
可风见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拿出了一本厚厚的文件,低头自顾自地说道:“基于我们这边某位……高层极为信任的人员,提供了您为击败黑暗组织做出过巨大贡献的担保和证据,高层经过考虑和衡量,决定撤销关于怪盗基德的一切指控,并封存所有档案。”
“他呢?”他执拗地问着。
仿佛风见说的话,一字一句都不入耳,一丝一毫都与他无关。
风见抬头,伸手虚扶着镜框,没有理会他的问话:“fbi那边,也是一样。只要怪盗基德不再出现,过去的所有案底,都会作为对抗黑暗组织的一部分,一笔勾销。”
说罢,他站起身,合上了手里的档案,“也就是说,怪盗……哦不,黑羽先生,从今天开始,您自由了。”
真正、彻底的自由了。
不必担心锋芒太露惹人注意,不必担心手法和基德过于相似,而不敢显露自己的才华,更不必在有人对怪盗基德的身份表达质疑时,小心翼翼地遮掩自己的身份。
可以自由地、肆意地,向世界挥洒耀目的光芒。
那个男孩背身站在透窗而过的夕光里,语气满载着纵容和骄傲。
风见垂眸,几不可闻的轻叹了一声,转身向门外走去。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还有更多、更为严重的事情,等待他的处理。他没有时间为这样无望的深情感慨唏嘘。
“工藤……新一,”在他握上门把的瞬间,那个男孩再次开了口。
他侧身看了回去,刚刚还低垂着头的少年径直望着他的方向,嘶哑又坚定地问道,“他在哪儿?”
他的目光如此坚定,仿佛在说,你不告诉我,我也总有办法知道。潜入公安窃取文件也好,黑进fbi的数据库里也罢,就算是再变回怪盗基德留下更厚的案底也没关系。
你不告诉我,我总有办法知道。
长相如此相似,连个性也是如出一辙的倔强,风见无奈地想到。
他有些不忍地回头,视线死死垂落在冰冷的把手上,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漠然。
“工藤先生,在打击黑暗组织的行动中,伤势过重……不治身亡。”
他没有再停留,快步走出了这间令人窒息的病房。仿佛多停留一秒,都是对自己职业操守的诘问。
刺目的白灯晃得时间都丧失了尺度,只有墙上的时钟还在尽职尽责的刻录着光阴的流逝。床上的人静悄悄地坐着,像一尊泥塑的雕像,呼吸都不见起伏。
“是吗……”
屋外泼洒着彻夜的骤雨,天空昏暗的仿佛被撕扯出一条巨大的裂缝。
可屋里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
唯叹息轻起,微如蝉翼。
欺骗
“快斗少爷,夫人刚刚来电话,说是已经落地,应该很快就到了。”
寺井忧心地看着盘腿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黑羽快斗。玄关的鞋底蹭满了新鲜的灰泥,衣服上沾染着清晨的雨露。
他这些天愁地额角皱纹都多了几根。最近少爷常彻夜不归,在家也不怎么休息,不是摆弄计算机,就是像现在这样坐在窗台前发呆。
四个月前,有人通知他少爷受伤,让他去医院的时候,他心疼极了。
那时少爷就像是只被抛弃的小兽般,蜷着身子靠在病床上,眼神空泛地望着墙上的时钟出神,谁说话也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