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痛吧?这些年。
他的指尖停在一块粗糙斑驳的疤痕上,一圈、绕过一圈,来回打着转。
他不敢去想这个人身上有多少类似的伤疤;不敢去想那位小小姐递给自己的病例单里,每一个艰涩的术语背后都代表着什么;不敢去想,像他这样能忍的人,是怎样的疼,才让他痛苦到这个地步?
这样的痛苦,他足足忍受了五年吗?
五年……是多长的时光呢?黑羽快斗有些恍惚。
五年足够让他从东大毕业,被服部和白马拉着成立了一个【大阪-东京-海外】联动运营的侦探事务所;五年足够让他和父母的关系变得缓和,也许并不算多么亲密,却也像朋友一样相处自如;五年足够让思念融入点滴的习惯,让执念生出全新的血肉。
这些年,只要有机会,他就会来到美国漫无目的地游荡,从纽约到洛杉矶,从芝加哥到亚特兰大。他徒步走过每一座城市,从街头到巷尾,从城东到城西,从市区到郊外。
他的脚步从不停歇,心底翻腾着微小的祈望。
也许下个城市、也许下个转角,某个魂牵梦绕的人就会突然出现,降临在他的眼前。
这样的祈望从未实现过,但他依然年复一年地前往,像是某种强迫性的重复。
至少这样,他又离他近了一些。虽然自己连他是不是还活着,都不知道。
但上天总还是眷顾他的,虽然每一次的眷顾,都裹挟着令人瞠目的滑稽。
“快斗,今年也要去美国吗?”
一个普通的周末,他回家和父母一起晚餐,闲聊着一些工作的琐事和未来的计划。听到他打算再再再一次前往美国的时候,黑羽千影终于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出声询问。
从前也不见他多喜欢这个国家,自己在美国的时候,怎么叫他都不去。这些年反倒着了魔似的,一有机会就往那里跑。
“嗯……”他嘴里含着寿司,语气含糊着回道:“习惯了,去那里可以放松心情。”
“工作没关系吗?”千影担忧地问,现在可不是上学时的假日,可以说走就走。
“没关系,关西那个侦探恨不能包揽全日本的业务,交给他没问题的。”
快斗想到那个永远干劲满满,成天拉着他对比业绩的服部平次,毫无心理障碍地打算把关东的业务全部丢给他。
黑羽千影仍有些担忧。
快斗现在的状态,比他们刚回来时好上不少。但就像变了个人似的,青子叫他出去玩也不去,每天待在房间里看书,人不大爱笑了,连甜品也不碰了,甚至开始喝起从前靠近一点都嫌苦的黑咖啡。
“不如,这次全家一起去吧,”黑羽盗一突然开口,“我有个……亲戚,之前失联了很久,现在在美国。最近突然有了消息,说是……有机会的话,可以去拜访他。”
亲戚?黑羽快斗满头都是大写的问号。他活了这么多年居然不知道自己家还有亲戚?
自己可真是有个……变幻多端神秘莫测的家庭。
“你可能听说过,他很有名,而且对你现在的事业,可能会有不错的建议。”
黑羽快斗心里的疑惑更深,“谁啊?”
“工藤优作。”
他不太记得自己做出了怎样的反应,也不太记得当时是怎样的心情。
他听到筷子敲上桌面清脆的声响,听到座椅摩擦过地面垂直倒下的撞击。他看到父母惊惶失措的面容,看到夜晚的车流逆着时光飞驰而过。
他的心脏鼓动着耳膜震出轰隆的声响,和飞机发动的声音共振着融为一体。
黑羽千影担忧地握住他的手。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工藤优作这个名字令儿子如此失控。她只能静静陪着他,陪在他身边,陪他来到机场,坐上前往美国的飞机。
“他们家,应该没有……过世的人。”黑羽盗一突然开口,若有所思地看向失控的儿子。
黑羽千影感到自己握住的手倏地一僵,飞机飞离了地面。
黑羽快斗从未发现,十几个小时的等待可以如此煎熬。从前晃眼的一瞬,而今分分秒秒都化作燃烧的干柴,催着烈焰熊熊狂舞,吞噬着所有的神智。
直到站在工藤夫妇面前,都没有完全清醒。
他看着父母们寒暄拥抱,他跟着工藤夫妇走进空旷的别墅,他机械地回复着他们的关怀与呵护,他看到有希子阿姨见到他时惊诧欣喜的神情。
“真是和新酱好像呢!”
他听到她这样说,汹涌的思绪滚滚而上,再也无法平息。
“请问,”他听到自己开口,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工藤新一……还好吗?”
感谢上天让这两对父母都拥有惊人的智慧和宽大的胸怀,面对已经明显失常的黑羽快斗,并没有对此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计划。甚至彼此的脸上,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醒悟和了然。
“其实,你不用易容的。”宫野志保将笔轻轻按在太阳穴上,有些无语地看着这个被打包扔到她实验室里的……美女护士——山本依织。
“fbi已经基本撤走,现在的工作人员都是我和有希子姐姐挑的。你用原本的样子,也没有问题。”
“我知道。”有希子阿……姐姐,已经跟他说过了,但他还是要来了她的易容工具。
或许是近乡情怯,又或许,是他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自信。
他在五年前作弊般窥伺了名侦探隐秘的心意。可,那是对黑羽快斗,还是对……怪盗基德呢?
又何况,是现在的黑羽快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