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兀又反常的举动让黑羽快斗有些怔愣,他抬起手臂虚环住身前的人,柔声问道:“哪里不舒服吗?”
埋在怀里的人摇了摇头。
“那是……做噩梦了?”
工藤新一没有回答,将自己埋得更深,闷闷地小声抱怨道:“你干嘛起那么早。”
这样孩子气的埋怨落在黑羽快斗耳朵里简直是十足的撒娇,他偏头吻了吻他轻柔地发丝,嘴角泛起愉悦的笑意,“新一是在抱怨我没有陪你起床吗?”
“我没有。”工藤新一下意识地反驳着,人却仍跟只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身上,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顿了一会儿,仿佛又怕他把自己的反驳当真似的,又别别扭扭地补充道,“我认床。”
黑羽快斗没忍住笑出了声,别扭的名侦探怎么这么可爱,连借口都懒得想,还捡个自己用过的。
过于放肆的笑声惹来了侦探的不满,揪着衬衫的手毫不留情地在他腰窝处狠狠拧了一下。
“呀……我错了,”识时务的怪盗从善如流地认了错,把自己用过的借口一股脑搬了出来,“是我的错,忘了新一刚从美国回来,要认床,还要倒时差,肯定睡得不好。”
他抬起右手,轻抚着他刚睡醒还有些散乱的头发,低沉着声音温柔地呢喃道:“以后我都陪新一一起起床,好不好?”
“嗯。”半晌,怀里传来细如蚊蚋的回声。
这样赤裸直白的依赖让黑羽快斗心底生出无限的爱意与满足。这个人从来骄傲又倔强,却愿意将自己毫无保留地放到他手里,不设任何防备,完全地信任他,依赖他,甚至是,爱他。
他的爱温柔而坚定,赤诚又热烈,像永不熄灭的太阳,散发着源源不断的光芒,驱逐着世间所有的不堪与晦暗。
“新一……”
“嗯?”
“再抱下去,饭要凉了。”
工藤新一身形一僵,猛然推开自己紧抱着的人,仿佛刚从睡梦中惊醒一般,后知后觉的耻感烧上面颊,脚趾尴尬地抓挠着地毯上的绒线。
黑羽快斗发誓自己真的很不想开口打断这样美好的时光,突然变冷的怀抱让他莫名有些空落。他看着眼前面色飞红的人,万分真诚地建议道,“要不我们吃了饭继续?”
“我去洗漱了。”工藤新一转身逃离了这个他一手营造出来的尴尬现场,步伐冷静地向卫生间走去。
“新一。”黑羽快斗突然叫住他。
“嗯?”他故作镇定地回头看向正趴在岛台上,像只狐狸似的撑脸看着他的人。
“走错了,卫生间在那边。”他伸手指向和工藤新一完全相反的方向,脸上挂着看似无辜,却怎么看怎么惹人讨厌的笑容。
工藤新一转身逃似的快步走进了卫生间,将身后肆无忌惮的笑声关在了门外。
他打开水龙头,手捧着温凉的水浇在自己滚烫的面颊上,混沌的思绪完全清醒了过来。盥洗台旁早已摆好了一整套的洗漱用品,牙刷挤上牙膏横放在蓝色的杯子上。
一切都是崭新的,只除了……
他将准备好的牙刷拿在手里,另一只手举起蓝色的漱口杯仔细打量着。这杯子相比起其他东西,有些发旧,应该是买了很多年了,可杯底却没有一点使用过的痕迹。
他将杯子放回原位,又拿起旁边另一只装着牙刷的白色杯子,只一眼,他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这是一对情侣杯,想来,是他很早以前就买了,却一直没有用过。
他的心底酸涩又动容,心知他昨天也一定忙碌了很久。
即便是刚刚那样慌乱的场景,他仍然敏锐地发现了所有家具的尖角都被裹上了一层柔软的海绵,脚下的地毯也洁净如新,不像是长期使用过得样子,而且,普通人家不会把地毯铺到卫生间里。
时至今日,他仍会为这样细腻而深沉的爱意所震撼。
白色的泡沫在口腔里炸开,他机械地刷着牙,眼睛漫无目的地看着前方的镜子。
咦?
镜子下方一个小小的污痕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弯下身凑近了去看,那团灰白色的污渍淡得几乎与镜面融为一体,轻易根本察觉不到。
他迅速将嘴里的泡沫清理干净,指尖在毛巾上使劲蹭了几下,轻点着从镜面划过,污痕所在的地方阻力明显比镜面其他地方要大一些。他收回食指,和大拇指拈在一起来回摩擦着,指腹有轻微的粘连感。
工藤新一迅速判断出这是胶水没有清洗干净的痕迹,也就是说……他抬眼打量着这面透彻明亮的镜子,得出了结论——这面镜子曾经被其他东西遮盖过。
而原因,其实不难猜想。
他的眸色倏地黯沉了下来,想来类似的痕迹,他一定都已经清理得干干净净。
梦中无底的深渊好似又浮现在他眼前,他清楚地知道这个梦因何而起,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源自何方。
他能隐约地感知到黑羽快斗内心巨大的情感空洞,也能敏锐地察觉到他潜藏在心底的那一丝自我厌恶,甚至,自我毁灭的倾向。
“新一好了吗?”或许他耽搁得太久,门外的人有些担心地询问道。
“好了。”他仓促地将脸上的水珠擦干,转身坚定地向门外走去。
空洞也好,深渊也罢,他总能一一填补。
他们来日方长。
料理
工藤新一坐在餐桌前,低头看看几乎囊括了日本所有早餐样式,摆得满坑满谷的桌子,又抬头看看对面正眨巴着眼睛,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的人,发自内心地想问上一句:“你是在养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