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情。
孝顺还生孝顺子,忤逆还生忤逆儿。
——《增广贤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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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我知道了……”不知这是第几次被自己母亲王桂萍训斥,次子依旧无措。他诺诺地应,垂丧着头,一副桂萍最看不惯的小家子气。
不对。桂萍心道这样说像是在骂自己家是“小家子”。
桂萍这人往好了说是争强好胜,往差了说是好面子。她自诩生于书香门第,实际上是从山沟沟里考出来的;按理说蛮励志的一段经历,可身边所谓的“朋友”看不起乡巴佬,她也就把这事藏着掖着,装自己从小到大也是个金枝玉贵的富家女。
桂萍不愿被人轻视,因而她顶个不喜眼前这窝囊种。可谁让这歹赖货是从自个肚子里生来,再厌也不能扔了不是?她这样一思索,还是不顺畅,又郁结不少。
她心里头疙瘩得慌,随即接到了长子的电话,转而喜笑颜开。
家有二子。一个完美,一个有瑕。
完美的长子聪明懂事,有瑕的次子卑弱无能。
对于长子,她宝贝得很。
能为她获得荣誉、在朋友们面前争得面子的孩子怎么让她不将其捧着护着?长子从小到大都是第一,拿过不少竞赛奖项,外貌还出众,性格谦逊温柔,妥妥的邻家们羡慕的“别人家的孩子”。
桂萍别提有多骄傲了。
长子让她在“朋友”们面前倍有面子,不仅昂挺胸了,她也在此时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仿佛从山沟沟里窝缩的野鸡一朝飞跃成了凤凰。
不对,就算没有这个孩子,她也是凤凰。十几年前她的高嫁让自己获得了优渥的生活,也让她在村里人面前总算抬起了头。
除去那群狐朋狗友,王桂萍交心的朋友只有李晓惠。晓惠和她一样都是从偏僻的小地方来的,晓惠性子顺,桂萍性子厉,性格不同但惺惺相惜。
桂萍骂孩子不避着晓惠:揪着次子的耳朵痛斥其不争气,将次子与长子作对比,边说次子边对他指指点点。
晓慧不太赞同这样的育子方法,但也没有说过她什么,最多轻飘飘说一句,“这样,兄弟俩会产生间隙的吧?”
桂萍不在意。她只在乎她自己。最多再加上晓惠。
晓惠前些年一直沉浸在丧子的痛苦中,可最近竟然从悲苦中走了出来,还和一个年轻的道士结了婚。梅玲衷心为她高兴。
朋友没了心事,桂萍却有了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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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抵要从两个月前说起。
两个月前,桂萍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结婚了。本不想去,但这段时间恰好公司因特殊事务放假,她闲着也是闲着,就收拾包袱赶回家去。
开车到半路,大雨突袭;路途泥泞又恰逢泥石流,车子打滑,滑下山底。她昏迷。等再睁眼,身处洞穴。
黑色稠泥一样的怪物一点点向桂萍爬来。她躲闪不及,被怪物攀上身体。从脚裸绕缠至小腹,再到胸乳……她后背渗出冷汗。
怪物附着在她背上,凑近她的耳,“美丽的女士,我们玩个游戏吧~”
它像是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了,桀桀地怪笑。
“听说你有两个孩子。” “如果让其中一个在你的记忆中消失,你会选择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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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但桂萍不是完全冷心冷肠的人,养只狗都会有感情,更别提人了。她不喜次子,但毕竟…毕竟是自己的孩子,是九月怀胎产下的亲骨肉。
它非要她给个明确的答案,不然不放她出去。怪物见她磨磨蹭蹭,提议给她两个月的时间考虑。
怪物赖在桂萍家里等她作抉择。
其实它也不是一定要一个答案,只是想戏弄一下眼前这位严肃的中年妇女。她看起来太过于正经,西装笔挺,黑框眼镜…不仅如此,她说话还一板一眼的,面对它像是在面对自己家的小孩,教育他的时候也是恨铁不成钢板般,像是在训斥一个不成调的熊孩子。不过每次当它化作原型,伸出触手来,她便噤了声。
这实在是有意思。
研究人类东亚家庭关系的期末作业什么的先放放。
毕竟它实在是…太想看到她为难的样子。
……
怪物化作人性后,似个1o、11岁左右的小孩,粉雕玉琢的,一打眼瞧上去倒也可爱,就是坏心眼子太多,它有时候直勾勾的、像看一个新奇的玩具般盯着桂萍,让桂萍有些悚然。
怪物这副长相按年轻人的叫法大概是“正太”?桂萍不太懂网络梗,她毕竟四十多岁了,与年轻人有些脱节。若是个真小孩,桂萍定要揪着他的耳朵把这赖在她家不走的小子扔出去了,可——她看了看怪物脸上裂开的口和它衣服下时不时冒出的触手,决定还是宽容些好。
嗯,暂时的宽容。等有法子了,桂萍想着一定治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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