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只道何家泼天富贵。
长子执管地方,二子在朝为官,里里外外、一一把持。平日略显冷落的门庭,转眼热闹起来。大小珍品如过江之鲫,每日里无数官民拜谒。何父慈怀,向来与人交好,眼下却不得不紧闭门府。名声大躁的一家人为了省去麻烦,甚至要乔装出府。
何晁焉能如何?
他敢!
玉璟信步中庭,一点点思索方才的对话。
其实言语多少欠妥。把刀架在他一家老小脖子上,要挟着往前走,十成十的强盗。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她瞟了一眼跟过来的何煜。
细嫩指头戳在男人胸口,“你爹和兄长怎么说?”
“能得陛下赏识,还不够吗?”
此言既出,龙心大悦。
皇帝愈觉得他的马屁功夫有所长进。差到礼部去,属实去对了地方。等磨炼个几年,说不定摇身一变,成了大奸臣。
在何府用过晚膳,暂歇一夜;次日大早,二人整装出门。
何夫人把玉璟当自己亲女儿看,临别前,又抱出一大包零嘴儿扔进车里。“外边不比宫里,吃食花样没那么多,勉强能尝个鲜味儿。”
“回去叫膳房把肉干切丝,腊肉片薄,其他的蜜饯糕食一并装盒。早朝前多少也要吃,咽不下干点,就温着粥乳。阿煜也不爱用早膳。你们年纪小,哪里懂爱惜身体?坐在勤政殿,每天要批多少折子,还禁得起折腾?再不好好吃饭,姨母定要亲自来看着……”
皇帝左一句姨母,右一句讨饶,等到把何夫人哄笑,才背过身钻进马车。
何煜被母亲训着,心里不放心,腰背后仰,偷偷往车厢看。玉璟趴在窗边,百无聊赖地玩着衣服上的穗子。甫一回神,正好对上亲娘冷冽的眼睛。
“凡事所求,不要越界。”
“儿子省得。”
说罢作揖拜别。玉璟连忙探出来,同何父何母挥手,甜甜地道谢。
待车架走远,何母叹了口气。“我亲眼见着长大的孩子,这才几年,竟摸不清她的心思。”
何父深知官场明暗,心疼之外,对少帝掌权之也只有一丝丝讶异。
“冀城官吏尚且盘根错节,遑论偌大个京城。陛下如今心性开朗,背地里不知吃过多少苦头。方才同她在书房议事,已隐约有先帝的威压。”
“最初我不太同意阿煜去……只打算叫他混个脸熟,日后得一官半职。谁知道他动龌龊心思!依照他二人的样子看,怕是什么都做过。你总不能指望一个毛头小子多明事理吧?再者,陛下身边从不缺人。光柳家那孩子,都够把你两个儿子吊起来打的,我再劝能有用么,他心思早飞到天上去了!”
为人母为人妻,最要紧的就是孩子的前程。单说小璟自然顶顶好,可她现在是天下共主,往后三宫六院、上下内外,不知要有多少妃子、侍人。现在只有一个正君,还好,何煜还能忍;皇帝要指派何家掌管礼部,尤其厌恶戚党,眼下绝不可能纳他。俊秀男子又能花期几年?
是以何夫人对丈夫全然无所谓的样子,尤其不耐烦,差点忍不住怒意,重重踹了一脚。
太守大人连连陪笑,“夫人息怒~阿煜才多大,自小喜欢,到如今没个十年,也有七八年,你要叫他收手不如直接一碗断肠红灌下去。这小子,颇有几分老爹我当年的姿态!”
“没瞧见他那样子么,狗皮膏药似的扒陛下身上。到底谁吃亏还得走着瞧呢。”
妻子理都没理他,转身进屋。晁老爷捋捋须尾,洋洋得意,愈觉得不错。这种调皮泼猴只有五行山压得,除了天子,再找不出第二个吃死他的人来。别看在家里无恶不作,在陛下面前保管一叫一声应。
既知晓儿子执秉诏狱,没少见腌臜事,想必早为皇帝心腹,这不比老什子的宫妃好?但皇帝心思活络,直接反手要何家举迁,收管礼部。他们已经是亲家,就没有了拒绝的借口,还能省下不少重新物色人选的力气。
好棋好棋!
何父越深究,越想把那只崽子拎回来揍一顿!全家都给他卖出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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