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怀朔冷得滴水成冻,可是南边的气候还没到河水冰封的严冬。
商队此时满载出,一路向南。在南边度过一个暖和的冬日后折返北上,北边开春升温。撂下货担,撸起袖子就能加入春秋两季的大生产,一点不耽误。
去年的贺兰商队满打满算二十来人,大部分还是对外招聘的,要给薪水的,货品的价格又低,最后算下来几乎没有赚头。
说是商队,其实没有盈利,更像是一支打前站的探查队。
今年的商队则会大有不同。不仅人员增多,商品的种类也会更多,商队也不会仅在朔州一地行走,而会向南、向东,去更远的地方。
如此,贺兰定必须要细细谋划商队的章程。
如果说,整个贺兰部落就像一块大蛋糕,贺兰定分配人员就是在切蛋糕。
蛋糕就这么大,这边切一块,那边切一块,切着切着,现蛋糕就剩下些碎渣渣的——草原放牧的、工坊生产的、大宅护卫的、去朔州城搞基建的。。。。。
今年的贺兰部落吸收了不少外来人口,可是算到最后还是不够用。
“我需要的是影分身术!”贺兰定仰天长叹。
这样的困境中,舅舅段宁上门了,给贺兰定送人来了。
“你这儿还缺人不?”段宁问。
贺兰定眼睛一亮,一跃而起,“缺!缺得要命!”
闻言,段宁松了一口气,端起茶碗润了润嗓子,开始吐苦水,“真把咱们怀朔当乱葬岗了,什么处理不掉的都往咱们这儿丢。”
贺兰定不吱声,竖着耳朵仔细听。
“五月寿阳大水,好多流民北上。”段宁两手一摊,“青壮的都被捞走了,老弱病残都没人要。”各州县之间踢皮球,踢来踢去,球传给了北方六镇。
“咱们怀朔去年出了风头。”指的是羊毛生意,“其他几个军镇看得眼热。这会儿麻烦来了,就开始说风凉话了。”
什么怀朔富裕,自家穷得揭不开锅了,哪里收得下这么多流民,养得活这样多的人口。竟是把南下的流民一股脑给送怀朔来了。
段宁道,“我想着,你不是缺人口么,就收下了。”
贺兰定大喜,“有多少人!我都要!”老弱病残没关系,如今的人坚强得很,热汤热饭好好招待两顿,便又能活过来了。
“啊。。。。”段宁咋咋嘴巴,低声报了个数字。
“啥?”贺兰定疑心自己耳聋了。
“就。。。。两三千吧。。。。。”
“两三千吧?”他们贺兰满打满算,算上后加入的流放犯,总人口也才两百出头。这一下子就来两三千?!
段宁无奈道,“五月寿阳大雨成灾,大水入城,房屋淹没。到了秋八月,恒州、肆州地震,民覆压死者甚众。”
天灾之下,百姓流离失所,不得不背起行囊仓皇奔走在苍茫大地之上,寻找一处安生之所。
他们走破了鞋、走烂了脚,最后走到了这荒芜寂寥的北地——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你看你能收多少吧。”段宁也知道两三千的流民实在是个大数目。尤其如今是冬日,北地草原上什么都没有,草根都被羊蹄子撅出来吃了。这两三千张嘴怎么喂养就是个天大的难题。
贺兰定沉默,他也不知道自己能收下多少人。五百?还是一千?
那其他人呢?
贺兰定看向自家舅舅,轻声问,“如果贺兰收不下这样多人,会怎么样?”
“不怎么样。”段宁两手一摊,“听天由命呗,老天爷不让人活,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