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皇目色转冷,扬声打断了王题接下来欲说之言,寒声道:“你确定要让我知道吗?”说着话,林知皇转眸看向温南方:“他若是身份高贵,或乃天下闻名之人,你想以此吓退我,将更活不成!在双方脸皮已然扯破的情况下,你确定你还要继续说下去吗?”
林知皇早先观察过温南方的言行,已料到他出身必定不俗,但她不想知道的这么清楚。她要的是从属,只看其个人才干和素质,不看其他。温南方能跟着王题从盛京逃到这偏远的郐县,就已经说明他抛弃了自己的身世背景。她要的是人,不是他这个人背后的势力,更不是他背后的虚名,所以,他是谁,是什么身份,这并不重要!林知皇要的是他这个人,日后能一心一意跟着她!辅佐她!
王题这才终于反应过来,此时道出温南方的身份,确实不妙。林知皇若因此对师弟起了忌惮之意,在确定收服不了师弟,或是惧怕师弟身后势力报复的情况下,此刻必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灭口!这荒郊野岭的,还有谁能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还想再说吗?”林知皇在王题身前蹲下,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王题咬牙闭嘴,场面一时静默。
“师兄,你还是少说些话吧”温南方简直要被自己的师兄给蠢哭了,此话说的有气无力。
王题在这情况下突然住嘴,算是又变相在林小郎君那承认了,他确实乃声名远播,出身不俗之人,未来可成为威胁。
幸好,面前的这林小郎君,在洞悉此事后,没有丝毫惧意,更没有改变此前想收他的初衷。想来,这林小郎君对自己的能力,是十分自信的了,确信自身今后定能收服他。若不然,如今等着他师兄弟二人的,唯有死。
吾欲得汝辅佐
识时务者为俊杰,形势比人强。温南方艰难地弯下颀长的颈,轻微地点了下头。
林知皇见状,展颜笑开了声,悦然道:“很好,日后你会为自己此刻的决定而骄傲的。”
好生不要脸的话!一个尚还在逃亡的小子,再是有才,眼前的危机都还未过,以后的事更没有定论,这就开始变相地夸起自个了?
王题悔不当初错把阎罗当绵羊,此时心中再是腹诽,也不敢再公然叫骂挑衅,就怕眼前这小子上一刻还笑盈盈的,下一刻便拔刀给他一个痛快。
林知皇见目的已达到,又恢复了先前开朗亲和的模样,亲自扶起温南方与王题两人,眼角眉梢都带着笑。
忽红则紧紧盯着被扶起的温南方与王题,以防这两人突然暴起,对林知皇不利。
王题被林知皇托扶起身,再次被林知皇的阴晴不定弄的不知所措,呆愣地看着林知皇,手脚僵硬。他现在是真的有些怕了这让人不知该如何应对的小郎君了。王题活了十八年,还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一时煞如急骤之风,一时暖如落云之阳,仿若阎罗。
扶起温南方时,林知皇突然含笑问:“你在做什么?”
这话虽问的不着边际,但林知皇那双含笑的凤眸中却带上了些许压迫之意,明明笑容满溢,却让人胆颤不已。
王题在一旁见了,咕咚咽下一口唾沫,腿肚子竟有些发软。
“屈从于你。”温南方顺着林知皇的力道坐起来,眸色淡然的与其对视。
屈辱感在麻痹温南方的心。此刻的他,说来与大济那些惧怕于吴贼淫威,而无所作为的朝臣有何不同?都是为了保命,而屈服在强权武力之下的软骨。他又何有资格看不起他人?
“不是。”林知皇摇头,看着温南方的眼睛,认真问:“我是问你‘目前’在做什么?”
是人生阶段的‘目前’在做什么。
温南方懂了,淡声答道:“逃。”
“你想逃到哪里?”林知皇续问。
“逃到远离纷争的地方去。”温南方神色淡然的继续答。
王题则听的莫名其妙,左看看,右看看,面前两人一问一答,十分迅速地打着机锋。王题却完全不懂聪明人的脑回路,接不上两人的频道,只得做旁听者。
林知皇听了温南方的回答点头。因为接下来林知皇要说的话,必须得避人耳目,因此,除了留有忽红在身边守卫,其他部曲,皆被林知皇给遣退至二十丈之外把守,以防有外人在此窥听了去。
沉寂了片刻,林知皇确定在场只有四人能听到她此刻的讲话后,这才继续往下说。
“那你与我爹又有何异?”
林知皇身上突然迸发出一股摄人的威势,揭开了温南方身上最后一丝伪装,落字铿锵道:“若这天下像我爹这般,身负官职的人,像你这般,胸有文墨的人,都选择了逃!普通人如何能不逃?谁来面对艰难?谁来,拯救这满目疮痍的世道?”
温南方闻言,心中的屈辱与不服稍收,怔忪。
“逃,就能远离纷争吗?”林知皇见温南方怔忪,声线缓和下来,轻声继续回问。
温南方与王题还有跟在林知皇身后的忽红,均被林知皇此话中所展露出的认真所摄。
“处于困境中的人,往往只关注自己的问题。而解决问题的途径,通常在于你要如何解决别人的问题。逃?逃就能让世道变得更好吗?不过是从一个地狱逃出,又进入了另一个更烂的地狱!为何就不能站起来,用尽全身所能去抵御它,想尽办法解决它?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就会像刚才那样,我为刀俎,你为鱼肉!不想做鱼肉,就只有把希望放在自己身上,才能掌握一切,才能实现自己的抱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