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当晚鲁王帐下谋士尤无机的帐子里,换了好几套名贵的茶具。
裴氏脸色惨白躺在榻上,被罗婆伺候着用药后,还是心神不宁睡不了觉,在榻上翻来覆去,咳嗽不止。
“大夫人,可要奴再端一碗药来?”
裴氏摇摇头。
“大夫人,可要奴唤了月桥那丫头来,给您表演表演打花样子,您看了开心,也许就能睡下了?”罗婆耐心的哄道。
“”裴氏眼神木愣愣的看向一处发呆。
罗婆见状眼中忧色更重,继续相问:“大夫人,可是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奴赶紧唤了刘郎中进来看看?”
裴氏见罗婆真的有些急了,终于有动静,抬手挥了挥,示意自己并无事,又示意罗婆拿来靠枕,让她伺候着自己从榻上坐起身。
裴氏轻声问:“他们父女俩为何去了这么久,还不见回来?”
罗婆是裴氏从小就跟在身边伺候的婆子,裴氏有什么贴己话,向来是跟她说的,此时忍不住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裴氏至林知晖失踪后,就一直忧思过重,再加上染了风寒,初逃下露山时,一度病的起不来床。他们逃亡的队伍里,虽还有郎中跟随,但苦于能医却没有草药,裴氏的病情就一直恶化。
若不是林知皇后面机缘巧合收服了那一千兵士,那一千兵士所带的辎重补给里,有带相关草药,裴氏的风寒再拖几日,在这缺衣少食的逃亡路上,那可就真的危险了。
罗婆规劝道:“家主和大娘子一定会安然无恙的。您现在这身体才是不好,还是勿再操心其他,先好好养病吧。”
“”裴氏不言。
罗婆继续规劝道:“大娘子作为女子,如今这样锋芒毕露,一旦身份被揭穿,世道岂能容她?大郎君如今也不知所踪,您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家主又还年轻,如何能不续弦,若再是续弦,生下一嫡子,家主还能像如今这样包容大娘子吗?能站在大娘子身边护她周全的亲人都没了,大娘子日后处境可就难了啊,您忍心吗”
忍心吗?当然不忍心!裴氏眼眸抬了抬。
见往日精明强干的大夫人成了如此模样,罗婆再也看不下去,摸着裴氏的脉门,决定给她来计狠的,不然,裴氏再沉浸在失去嫡子的痛苦里,迟早被耗得油尽灯枯。
果然,裴氏听得罗婆此言,空茫的眼神一厉,暮霭沉沉的身体里,当即焕发出无限生机。是啊,她的大娘子,现在还不满十四岁,若她也一命呜呼,林知皇既无亲兄弟做后盾,又无母亲照应相护,哪里还能像如现今这般肆意?谁能保证林者云再续弦后,还会不会像如今这般看重于林知皇?
她的大娘子性格强势,未来出嫁若不得夫家所喜,再无娘家相护。后面的日子又该怎么过?
作为一个歉疚于女儿的母亲,裴氏终于从自己的小世界里脱离出来,开始正视起林知晖可能已经身亡的事实。这个没有保住,但她的另外一个孩子绝对不能再有事。
罗婆见裴氏从浑浑噩噩中脱离出来,眼神变得坚毅,面容上再次浮现往日精明强干的神色,就知她此番劝解之言,裴氏是真的听进去了。
养于膝下
罗婆一生没有生育子女,裴菱雪是她看着长大的,说句逾越的话,她是真的把裴菱雪当做自己的亲女看待的。裴菱雪什么性子她再了解不过,此前一番劝解的话可谓是拿到了裴菱雪的七寸,让她想死也不敢死了。
罗婆见终于激起裴菱雪的求生斗志,心底也是大松了一口气,裴菱雪这病多半在于心,此时心病去了大半,那个昔日精明强干的大夫人也就又回来了。
罗婆见了心底暗暗高兴,裴菱雪真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这老婆子也是真的不想活了。
“七郎君听说也逃出来了?现在多大了?”裴菱雪一旦不再浑浑噩噩,脑子也清醒归位了,立即开始筹谋未来。
晖儿,要做最坏的打算裴菱雪眼中泛起泪光。她女儿林知皇再要强,不过乃一介女流,没有亲兄弟相帮衬,到时出了门子,到底还是矮了一节,裴菱雪哪忍心林知皇受这个委屈,想着自己年纪大了,恐不能再生,赶紧抱养个孩子养在膝下才是正经,等喂熟了,她百年去后,也能照应林知皇一二。
罗婆一愣,裴菱雪突然问起毫不相干的人,她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但还是回道:“是,现今应该快三岁了。”
裴菱雪点点头:“三岁也不小了,等下罗婆你去下露凝那里,将七郎君抱过来。”
罗婆顿时懂了裴菱雪的用意,其实她刚刚说的话真的只是激一激裴菱雪的求生心而已。在她看来,后宅女人那一套已经不适用于在大娘子身上了,她也不认为大娘子没有娘家人相护,会受谁的欺负,大娘子那般人物,谁能?谁敢?
现在大娘子手下的这些人,都是听命于她的,可不是听命于家主的,那势力就属于大娘子,如今看架势,家主都要听大娘子的安排,这样的人物,压根就不是倚靠他人之人,所以永远不可能落入她此前说的那般境地。
但裴菱雪好不容易打起精神,想养个孩子在膝下教育,罗婆也不会兜头浇裴菱雪一盆冷水,总是慈母心肠,也坏不了什么事,便依言退下,去了露凝那里。
美姬们的帐子在营地最里侧,此时欢声笑语正隐隐从其中飘出,无他,概因她们都知道家主今日这是投奔的鲁王去了,鲁王的势力在诸王中也是屈指可数的头一号人物,林者云能投奔了他,可不比做一小小县令更有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