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苳看着她的侧脸,忍不住又笑了下,很体贴地走开了,把水果放在了桌上,准备去洗澡。
小嘉凑过来拿了两颗樱桃放进嘴里,小声说道:“安苳姐,你刚才……好勇啊。”
“嗯?”安苳迷茫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小嘉偷瞥了岑溪一眼,声音更小地说道:“你知道要是我敢拿水果去喂我姐,会发生什么吗?”
安苳愣了下:“发生什么?”
小嘉把手刀放在脖子边,面目狰狞地砍了一刀:“我就完了。”
“哪有这么夸张?”安苳笑了笑,低头从背包里换洗衣服。
其实,高一时她刚认识岑溪时,并不害怕对方,更多的是羡慕和好奇。
开学那天,岑溪无可避免成为了大家关注的焦点,安苳当然也不例外,她频频把目光投向岑溪,看着对方漂亮合身的polo短袖衫、格子短裙,以及纤细白皙的手臂、小腿,粉红色的膝盖……
而对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注视,对所有的目光都不予理会,一脸淡然地坐在第二排座位上,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书,在一片嘈杂声中专心阅读,侧影如同一棵挺拔的修竹。
安苳从来没见过竹子,看到岑溪那一刻,脑子里便突然有了具体的想象。
后来她来往于西南地区送货,经常见到竹林,每次见到,她都会觉得熟悉。
别人把人比作竹子,她不一样,她把竹子比作岑溪。这些竹子很“岑溪”。
也许对她来说,从某一个时刻起,岑溪在她心里变成了一个形容词,成为她衡量万物的尺度。
而当时,穿着洗得泛白的衣裤、旧得看不出颜色的帆布鞋的她,成绩吊车尾的她,无疑是很不“岑溪”的。
岑溪并不让她害怕,就算是因为笔记本被岑溪气哭那天,她也并没有害怕。
在岑溪面前,更多的是无力,挫败。
因为如果岑溪是正确的,那“不岑溪”的她,就是错的。
令人挫败的是,岑溪好像永远是对的,她永远是错的。
可能这就是岑溪的可怕之处吧?她就像一面镜子,小嘉在她面前,也是错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只要和岑溪好好相处,得到岑溪的肯定,那么她就不再是“错的”。或许这算一种心理安慰,算一种奇怪的执念,但安苳这个人很实用主义,不会把事情想太深,怎么样做让自己心里好过,她就怎么做。
小嘉晚上喝水喝多了,又吃了不少水果,安苳刚进去,她就有点想上厕所了。
想到安苳一向洗澡快,她便忍了十几分钟,实在忍不住就去敲卫生间门:“安苳姐!我想上厕所,憋不住了……你什么时候出来啊?”
安苳应了一声:“马上!”说着便加快了速度,胡乱把衣服套上,开门出去了。
出来才发现,刚才太着急,衣服穿反了。
她看了低头看书的岑溪一眼,在自己床边背过身去,解开扣子脱掉上衣,光着上身把衣袖翻过来。
窗边传来窸窣的声响,安苳把衣服穿上后回头看,发现岑溪已经背对着她躺下了,被子往上拉得紧紧的,只露出散乱的发丝。
安苳扯了扯衣摆,有些疑惑。现在还早,岑溪就要睡了吗?
可是她连床头灯都没关,甚至都还没刷牙。
安苳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弯腰按掉了岑溪的床头灯,顺便还把岑溪的被子掖了掖。
灯光暗下来的一瞬,她感觉岑溪在被子下面动了动,然后翻身过来看向安苳,皱眉道:“干嘛关我的灯?”
两个人对视了一瞬,安苳说道:“哦……我以为你睡了。”
“我只是累了,想躺一会儿。”岑溪移开视线,又翻身回去,留给安苳一个冷漠的背影。
“哦……”安苳应了一声,又把床头灯帮她打开,然后看向岑溪,小心地问道,“我打开咯?”
岑溪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嗯”了一声,睁开眼,看着焐在暖气片上的矿泉水。
她不知道安苳还在看着自己,只是在心里想道,要不,明天分开住吧?
有时候她真讨厌家乡的集体主义,好像大家一定要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才行。和白石镇的人相处,她也会不自觉地去契合白石镇的价值观,搞得自己非常别扭。
其实她和安苳该看到的都看过了,可那毕竟是意外。
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
不然,搞得好像她装直混在直女堆里偷看一样。
谁要偷看安苳了!
是她刚好转头拿保温杯,刚好看到安苳脱了衣服。
再说,安苳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安苳肩膀比平常女生宽一些,但腰还是很细,曲线往长裤边缘凹陷下去,拐了一个弯复又隆起,接近沙漏的形状,却不比真正的沙漏饱满,或许因为她很高,弱化了沙漏形状带来的性感,更偏向紧致柔和。
虽然岑溪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类型,但她知道她肯定不会喜欢这一款。
想到明天可以分开住,岑溪平静了一些,但也觉得有点闷,便披上风衣,走到窗台边眺望沈城的夜景。
其实她今天心情很一般。
她是真的把言薇当做过朋友的,但是,好像很多时候,相见都不如怀念,见了一面才真切地感觉到,二十岁的言薇的确是她曾经的朋友,但二十八岁的言薇,对她来说只是陌生人而已。
大学时的室友也是如此,结了婚生了孩子之后,和她就失去了联络。
虽然她对友情的需求的确不多,但这不代表她不会为了失去朋友而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