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楚国,哀郢城。
一封加急的密函被摄政王亲手放进了描金锡盒,封了火漆,经了御前宫女和司礼太监的手,进入传旨太监怀里,然后出了未央门,上了疾驰的马背,最后直奔城西镜鉴司而去。
镜鉴司院内霜梅挺立,偏有几株过了院墙,马蹄声急,落花声慢,蹄声催落几朵梅花,绕过了轻风与晚照,晃晃荡荡落回院内一架轮椅之上,轮椅上一身黑衣的白发老人轻轻拂开落花,便看到气喘吁吁的传旨太监飞身而下,顾不上通传,直奔到老人身前。
“镜尊大人,王上加急密函。”
“王上?是该称圣上了吧!”
传旨太监听闻此言,把头埋的更低了。
老人用尾指挑了火漆,打开了密函,密函上只有一个指令。
“禁机令。
自今日起,凡天楚国域之民众,不得私自研习机关之术,所有机关典籍当焚,私下研制者当诛,机关世家门派当封,机括天工之器当收为国用。钦命镜鉴司昭示天下,雷霆推行,不得擅误。”
“希望这是和平前,最后一场屠杀了。”
老人将密函收于袖中,斜斜的看向皇宫方向。那里有一只大雁旋飞,孤苦的一声雁鸣,在这初冬清冷的天空里,尤为凄楚。
天空下边,摄政王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伍正前往天坛举行登基大典,北楚国改称天楚帝国。
与此同时,镜鉴司散出无数暗探,自此二十年间,天楚大陆暴虐军队调纵驰
骋,名门世家江湖工坊业火四起,机关师承彻底中断,机括器具十毁八九,这片大陆千年强盛之本的机关术,在幽帝楚天阔登基那天起,彻底被剔除出了历史舞台。
然而可笑的是,这道沾满了机关师鲜血的禁机令,居然被藏入机关最多的镜鉴司束高阁内,静置了二十年,待到尘埃布满了描金漆盒,待到阁外梅枯花败,似乎这段血腥的过往已已经随着时间沉寂下来。
天楚纪年二十一年夏,禁机令凭空被盗。
束高阁内机关无一损坏,驻守的上百镜卫军无一发觉。
禁机令就在整个天楚帝国戒备最严的镜鉴司被盗,在整个哀郢皇城最高的楼阁内被盗。
这件事重新惊动了因为年事已高早已不问司务的镜尊大人。
束高阁监尉慌乱的跪在老人的轮椅前,看着年迈的镜尊大人像二十年前一样打开了那个盒子,里边空空如也,除了一根斑驳的白骨雕花。
监尉为自己争辩道:“属下虽有失察之责,但丢失的不过是当年的一纸禁令,能有什么打紧的?”
老人细细摩挲着那根白骨雕花,发觉这似乎是一段人骨,老人的表情忽然就有些怜悯起来:“当年这一纸禁令下面,掩盖了多少血案,如今被有心人翻起,也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你居然不知罪?”
监尉听完老人的话,面如土色,忙不迭的磕头道:“属下不知后果如此严重,属下知罪,万死难
辞其咎!”
老人怜悯之情更盛:“你这是说哪里话,你我份属同门,怎会舍得要你万死?……想来,死一次也就够了!”
一直推着轮椅的灰衣仆人,突然在原地消失,一道银光闪过,仆人又像墨雾一般重新凝聚在老人身后。监尉身体就此裂为两处。
老人像毫未察觉,只是认真的观察那朵白骨花,最终在花柄位置上发现一行小诗:
“天道不公,人心不古,一刀天下,铁衣白骨。”
“好一个一刀天下,好一个铁衣白骨……有趣的紧啊!”
老人轻轻阖上眼,窗外天光暗淡下来,铅色的云团乌压压的碾过天空,山雨欲来,风满楼阁,监尉的尸体弥漫出的血腥之气裹袭而来。
灰衣仆人躬身道:”大人,要不要避一下这血腥之气?”
老人道:“禁机令一旦现世,背后的秘密必然昭示天下,到时候,这茫茫天下,哪里能有避开这场血腥的地方呢?”
老人突然睁开眼睛,眼神里爆出灼亮的精光。
“既然白骨衣已经宣战了,我们也只好应战了,宣我口令,镜鉴司下属四门首座,二十四镜使,五百镜捕,七千黑镜骑,三万镜卫军自今日起,全部进入一级战备状态。”
灰衣仆人领了命令,应声道:“明鉴!”转身欲走,又被老人叫住。
轮椅上的老人用苍老又坚定的语气说道:“告诉他们,这不仅仅是我们镜鉴司生死存亡的一战,而是整个天楚
帝国生死存亡的一战。”
天楚二十一年的夏天,一个叫白骨衣的神秘盗贼,决心用一己之力,挑战一个铁腕帝国。
此战无论成败,自此千百年后,他的传说将会永远流传在这片大陆之上。
这是一个机关没落的时代,也是一个武学重焕生机的时代。
这个时代只属于一个人。
魔盗白骨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