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被安排在姬睿还算相熟的一位小公主的宫殿里,留了袁也下守着,姬无欢自己则是匆匆往皇上所在的养心殿去了。
姬睿和四皇子姬允也早早接到了消息,立马调了兵往回赶,但是南诏距离大魏都城不算近,就算是快马加鞭日夜不歇,也要两三日的光景,皇上这是等不到了他们赶回来了。
皇后此时端着汤药,慢慢走向床边,看着床上自己陪了一辈子的男人,此刻正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眼睛也睁不开,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只是如以前一般柔声道:“皇上,该吃药了。”
皇帝没有睁眼,喉咙里出重重的喘息声,似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来一般。
旁的常伺候,知道皇帝是卡着痰了,连忙拿了痰盂过来,伺候着吐了,又漱了口,皇帝的呼吸才算通常些,但很明显瞧得到,他的呼吸已经很浅很浅了。
“你叫那么些人在朕的殿外候着做什么?”皇帝缓缓问着,眼睛动了动,微微睁开些,今日的眼神却不似以往那般浑浊,反而清澈了许多,短短的功夫,方才还没有一丝人气的脸也浮上了些许的红色。
皇后抓着碗的手紧了紧,依旧维持着脸上的笑容:“皇上听错了,外面没人呢,您先把药喝了,臣妾扶您出去瞧瞧。”
皇后端着药碗靠近,用汤匙盛起药汤时,还体贴的吹凉了些,直接送到了皇帝的唇边。
皇帝转头看着她,看着她也霜白的头,感慨万分:“朕还记得你才入太子府时,穿着一身大红的衣裳,极爱涂大红的蔻丹,如今这习惯也没变。”
皇后的手微微一颤,仿佛就真的回到那时候,她年满十五,嫁给当时的太子,一心憧憬着夫妻恩爱,白头偕老,可是如今,她都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未曾有过这样的想法了。
“记得。”皇后淡淡笑着,不达眼底。
皇帝没说什么,默默喝下那一勺药。
“你替朕生下的大皇子,是朕的第一个儿子,朕怎么会不疼惜呢,只是……”皇帝望着明黄的帐顶,好似一生所有的事都全部涌上了心头。
“只是皇儿身有重疾,所以您便不喜,对吗?”皇后没察觉到,自己说这话的时候,是带着恨意的。
旁的公公们均是低下头,等姬无欢赶到时,皇帝也只是沉沉叹了口气:“朕这辈子,不负天下,唯负妻儿。”他怔怔看着帐顶,眼泪落下来,外面跪着一片的皇子公主,均是一片呜咽之声。
皇帝的贴身公公瞧着他眼珠子已经无神了,才走到外堂悲戚一声:“皇上驾崩了……”
皇上驾崩了的消息,迅传开,宫里宫外,无不是一片哀痛,但哭泣着的大臣们却在抹眼泪的同时互相看看,各自心知肚明接下来,大堂里将会生什么。
姬无欢看了寻过来痛哭的后妃们,眉头狠狠拧着,看向一旁的公公。
公公会意,取了圣旨出来,这就是皇帝的遗诏了。
可皇后看着那遗诏的时候,却十分紧张,她知道,大皇子的病尚未好,皇帝不会把皇位交给他的。
“等等!”皇后直接站起身来,看着要宣旨的林公公。
林公公是见过世面的,侧目看了看姬无欢,道:“娘娘,有何吩咐?”
皇后同样也看了眼姬无欢,才道:“既然是遗诏,本宫来宣读吧。”
林公公皱眉,转头看了眼姬无欢,姬无欢凤眸轻转,上前一步挡住皇后:“娘娘,此乃遗诏。”
皇后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哪里还管什么遗诏不遗诏,定定看着姬无欢:“如今皇宫内外守着的,都是禁卫军,本宫吩咐的,淮南王现在是想做什么?违逆本宫?”
“臣只遵皇上旨意。”姬无欢说完,侧目看着林公公:“林公公宣读吧。”
“姬无欢!”皇后忍不住大喝出声,外间跪着的后妃和公主们均是屏住了呼吸。
姬无欢身量比皇后高出不少,直直就在那儿拦着,半分没有要退缩的意思。
林公公不敢耽搁,大声念了出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四皇子姬允,人品贵重,甚肖朕躬,坚刚不可夺其志,巨惑不能动其心。朕欲传大位于四皇子姬允。诸皇子当戮力同心,共戴新君。重臣工当悉心辅弼,同扶社稷。”
遗诏念出,众人均不意外,但皇后却崩溃的倒退了两步,到底,皇上还是没有顾念这几十年的夫妻情分,把皇位给了别人。
宫里仅有几位小皇子在,姬无欢协同不问世事的其他几位王爷和小皇子一起,准备办理皇上丧事,但皇后却并没有让开位置,而是直接让禁军封了皇宫,美其名曰,有人篡改了遗诏,要查出此人来。一时间,宫内人心惶惶。
林公公当其冲被拖了下去,姬无欢却无人敢动,只是被皇后软禁在了宫殿里。
如今皇后并没有直接谋反,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等姬允回来,可姬允要回来,也是两天以后了。
皇后早已经寻找好了模仿笔记的人,将遗诏交给他,只是让他将名字换成大皇子的,因为模仿之后还要盖玉玺大印,还要晾干,所以耽搁了不少时辰,但皇后这里紧锣密鼓安排的时候,沈卿却看着对面过来的人,满心不解。
大皇子今日还是寻常爱穿的月牙白绣银色蟒纹长袍,披着一件深色斗篷,整个人都裹在斗篷里,半点阳光也未见。
他看着沈卿,先是一笑,复又看着她的肚子,莞尔:“王妃,让你来宫里寻我,怎么竟藏在了这处?”
沈卿见他身后没有带人,知道他没有恶意,引了他到了待客的花厅,让人捧了热茶。
大皇子坐在一旁不知想些什么,就在气氛即将尴尬之际,他忽然转头盯着沈卿:“你说若是我做了皇上,能不能杀了姬睿,把他的血全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