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锦程点点头,吸了吸鼻子,从兜里掏出布袋,抽开绳子拿出口琴给他。
柏腾接过,拇指轻轻摩挲着上面的刻字,问他:“介意我用吗?”
他摇头,“没关系。”
柏腾轻轻吹了两个音,停顿片刻,深吸了口气,又重新放到唇边,吹奏起《舒伯特小夜曲》。
这只口琴是十孔口琴,也称蓝调口琴或布鲁斯口琴。
如它的名字,悠扬而忧郁的琴声,飘荡在夜风中,糅在淡淡月色里。
柏腾吹着曲子,侧身看向他。
风吹动柏腾黑色的发,发梢摩擦着白色衬衫领,深邃的眼睛里映着小小的他。
李锦程心如擂鼓,撞碎了闯入心房的音符。
等柏腾吹完,口琴移开唇边。空气安静了几秒钟,他仍看着李锦程。
小孩漂亮的眼睛,比身后的悠悠烟水,来得更为缠绵。
叹气声微不可闻,柏腾侧过头,轻声说:“再慢点儿长大吧。”
李锦程眨了眨眼睛,眼里带着疑惑。
柏腾却不再说,起身朝他伸出手,“该回去了。”
李锦程握住,站起身来。柏腾的手很凉,自己的手却很热。
他心口蓦地酸涩,仰头看着眼前年长高大的男人,严肃地说:“不要慢,要快点长大,才能保护你。”
缱绻的风将柏木的清香,和柏腾低沉难抑的声音一齐送过来。
“可等小锦程长大了,叔叔就老了。”
叔叔还是怕
“锦程?”李楠用筷子的另一头轻轻戳了下李锦程的胳膊,“再不吃面就坨了。”
一碗面条挑了四五箸,盯着飘着的葱花发呆了五分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回过神的李锦程,连忙捧着碗吃起来,没几下就见了底。
“我吃好了,去写作业了。”
“去吧。”
李楠把碗收拾好,回头看了眼卧室关着的门,轻叹一口气。
她发现自己弟弟最近总是爱发呆,好像有什么心事。
问他什么,又不说。最近厂里评绩效,一直加班,等闲下来,自己得去学校问问班主任。
作业在晚自习已经完成了,李锦程把错题本拿出来翻了翻,又练了两道同类型的题。
写完最后一个做题步骤,他抬起头,发怔几秒,伸手拿过书架上的口琴。
银色的漆面在台灯下润着光泽,映着李锦程模糊的倒影。
指腹轻轻摩挲着口琴外壳,又想起数天前在会所洗手间算得上惊心动魄的场景。
以及在湖泊岸边,他们离开前,柏腾最后那句——等小锦程长大了,叔叔就老了。
那时柏腾说出这句话时,温柔悲伤的眼神,反反复复在他脑海里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