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泽然是俞家的私生子,从小就是在白眼和霸凌中长大的,他那天晚上,是去自杀的。
已经站到栅栏前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你是要自杀吗?”
俞泽然怔了怔,他回过头,看到了很漂亮的一张脸,只是那双眼睛里存在着太多沉闷的东西,让俞泽然一瞬间意识到了,这个人和自己是同类。
俞泽然没有说话。
楚衍之也没有说话,他甚至没有看俞泽然,自己找了个地方坐着,然后仰头看着毫无星星的夜空。
俞泽然扒着栏杆,也没说话,抬头跟他一起看着夜空。
半晌,他给楚衍之开口:“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楚衍之问:“喜剧还是悲剧。”
俞泽然说:“悲剧。”
楚衍之点点头,示意他说。
俞泽然就这么讲了起来∶“有一个小孩,从小就被欺负。因为他妈妈是小三,也可能不是小三,小四小五小六?他妈妈一心想通过他母凭子贵,但是他父亲有很多这样的情人,而且没有休掉原配的想法。于是他就和好多私生子一样,被人瞧不起,被人欺负。”
楚衍之问:“然后呢?”
俞泽然看向他,说:“然后这个小孩死了。”
楚衍之说:“好悲惨的结局——这个故事是你写的吗?”
俞泽然闷声应了一下。
楚衍之“哦”了一声,他站起身,似乎是要离开了,他说:“既然故事是你写的,那你就有写出来美好结局的权利呀。”
俞泽然微微睁大了眼睛。
楚衍之走了过去,将刚才在楼梯间捡到的药片递给俞泽然:“这是你掉的药吧,拿好吧。”
俞泽然接了过来,他被囚禁在痛苦抑郁的囹圄里,每日靠这些药片得以片刻的喘息,又像是被这些药片困住了一般。他想摆脱这些药片,更想摆脱这些痛苦。
不曾想又被楚衍之捡了去。
那一晚,楚衍之将治疗抑郁的药片递到了俞泽然的手里。
楚衍之经他一提,想起来这件往事,却是轻轻摇了摇头:“这不重要,已经过去了。”
俞泽然失笑了一下:“是的。”
他站队楚衍之只有一个目的,他就是想看看像他们这种人——这种疑似被世界抛弃的人,会有什么样的发展。
可是楚衍之身体力行给他看了:人只要活着,就有无限的可能。
“走吧。”楚衍之低声给俞泽然道,再晚一些,宋承昔他们就要走远了。
俞泽然点了点头,和他一同去找宋承昔他们。
楚家实验这件事,堪称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整个帝都都被翻了个底朝天,生怕会有漏网之鱼。
帝都许多年没有发生过这么大的事情了,一时间网上众说纷纭,乱七八糟,打抱不平的、阴谋论的、浑水摸鱼的、蹭热度的等等,好不热闹。
作为主要作案人之一的楚期,自然是被判了立即执行的死刑。
楚期被执行的前一晚,陆长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说要去看看他。楚衍之有些意外,但陆长遐执意如此,他也没有办法。
犹豫了一会儿后,楚衍之决定跟着陆长遐过去。
他俩见到楚期的时候,楚期已然没有了当时那般笑里藏刀般的从容淡定,他和一个历经沧桑的普通的中年男子一般,看不出来一点雍容华贵,脸色惨白,浑身乱糟糟的。
看到楚衍之,他的眼神中终于变了,他狠狠地锤了一下面前的玻璃,凶狠地看着楚衍之:“楚衍之!”
陆长遐微微侧身,挡住了楚衍之。
楚期的眼中却好像只有楚衍之一般,对陆长遐全当看不见。
“你赢了,”楚期舔了舔嘴唇,楚衍之被陆长遐挡着,他看不见,却也知道楚衍之能听见这句话,“满意你看到的吗?”
楚衍之牵住了陆长遐的手,往自己身后拉了拉,他平静地看着楚期,眼前却不由自主地浮现了自己18岁那年落水,看到的楚期。
“楚期,”楚衍之淡定地开了口,“十八岁之前,我真的敬重感恩过你,把你当做哥哥。”
楚期轻笑了一下,他好像很久没有喝水了,嘴唇都干裂开了,流出了鲜红的血液,他反问道:“你要打感情牌?”
楚衍之点了点头,陆长遐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他不知道,但他倒是有些话需要给楚期说清楚。
“小时候我知道你对我不好,但我还是自欺欺人地想跟你亲近。”楚衍之说起这些事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感觉,神情是楚期熟悉的漠然。
楚期毕竟是临死之人,他嘲讽地勾着唇角,倒想看看楚衍之能说出来什么话。
楚衍之说:“是因为我总感觉我们似乎是有一点相似之处的。”
楚期眯了眯眼。
“曾经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楚衍之握着陆长遐的手轻轻收了一下,“现在我知道了——我们身上有着如出一辙般的、对爱的自卑。”
他说完这句话,楚期的神色瞬间变得晦暗不明起来。
“楚期,你算计所有人,包括楚天城,纵然楚天城对你好,但他爱自己胜过爱你,”楚衍之笑了笑,“但是我不一样,你不是想知道那些证据是哪来的吗,我告诉你好了,是我父亲用生命存下来的。”
楚期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他阴沉地看着楚衍之,倘如没有面前这道玻璃,他恐怕早就扑上去了。
“楚期。18岁那年,你怂恿别人推我入水,但是宋承昔救了我,”楚衍之的声音渐渐柔和下来,“我的妈妈、和我的父亲从来没有放弃过找我,我还有陆长遐。我有友情、有爱情也有亲情,甚至有陌生人的善意,有人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爱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