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苏望脑子里总是会出现孙雨朦,还有她临别时的那句话:“如果你因为这篇报道受了不公正的对待,打电话告诉我!”
一阵闹钟响起,他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一看,微信群里已经自动报过平安。
而老耿则赶紧按下闹钟,颠儿颠儿地出门,爬上二楼去瞭望观察。
苏望没来由的一阵难过:“老耿这是怕再背处分,不放心啊……”
平淡的日子过得很慢,也很无聊,因为内心隐隐有一种背叛和出卖老耿的愧疚感,苏望整整两天都魂不守舍没敢正眼瞧他。
好在场部那边也没闹出什么动静,无论是董绍斌还是曹庆余,都似乎和将军岭没什么交集了。
苏望悬着的心落下了肚,开始下决心戒了手机游戏,拿起复习资料重新备考司法考试。
司考号称天下第一难,光考试大纲就列了14科,三百多万字的教材,全国通过率才1o%,就算是他这样的学霸,真丢下一年也没把握能考过。
然而又过了两天,一个看似无关的消息,却给了苏望一击“暴击”。
林场突然下通知,要给全体员工体检。
按照惯例,场部每年会组织两次体检,但这从来都只是正式在编职工的福利,守林子的临时工们从来都没享受过这待遇。
如今得知能免费查体,各工队的护林员都很开心,觉得这是好事,纷纷排班轮岗,不辞辛苦地去了二十公里外的安平市人民医院。
老耿磨蹭到最后一天才去,他不想去,总是对催促他的牛东生说:“岁数大了,小毛病一堆,自个儿有数!”
牛东生到底是和老耿搭档了十多年的,知道他脾气倔但心肠好,于是拉长了嗓音道:“老哥哥哎,上头说了,一个都不能少!你忍心让我挨批评?”
老耿挨到最后一天,赶上自己休班才下山,临走前一天,他悄悄出门打电话,叮嘱来替班的牛东生:“明天上山的时候割一刀肉,再带1o斤大米,我回头给你钱!”
牛东生电话里就没好气:“别别,这钱让苏望出,我跟你搭伙十几年,就没见你吃过米饭!”
老耿捂着手机小声笑了笑:“也没几个钱嘛,再说了,当初你在山上,不也是顿顿吃我的?”
“哎哟,秋后算账了这是?你这么一说,我就更不能收你钱了,行了,这事儿包我身上,你赶紧给我查体去!”
因为要空腹体检,老耿天不亮就起床,给苏望做了早饭闷在锅里,又检查了一通菜园子才下山。
牛东生等在山脚下,用面包车送他去场部赶公交车,然后才回来上山接班。
苏望老早就听到动静醒了,等到老耿关上门,脚步声渐渐远去,他翻身爬了起来。
书桌上留下了一张字条:“别乱跑,锅里有饭,壶里有热水,炉子里压了柴不用管,牛东生一会儿就到。”
字迹很潦草,像是小学生写的,苏望歪嘴笑了笑:“这个老耿,有时看他捧着个旧笔记本在太阳下写字,还以为有多大学问……”
草草吃了早饭,苏望出门伸了伸懒腰。
太阳已经跳出地平线,红彤彤的不耀眼,霞光喷洒在云层上,金灿灿的,暖洋洋的。
早起的松鼠在林子里转来转去,搜集着过冬粮食。
一只啄木鸟“笃笃笃”地凿着树干,声音传出很远。两只灰喜鹊叽叽喳喳地叫醒森林。
苏望深深地吸了口气,山里的空气味道清香,伴着沁入心脾的凉意,让整个胸廓起伏舒展。
他一瘸一拐地爬上瞭望台的二楼,拿起望远镜眺望安平市区。
林立的高楼掩藏在晨曦薄雾下,有一种安详和宁静的感觉。没有想象中的炊烟袅袅,也看不清城市的繁华,只知道城市已然苏醒,有些房间还亮着灯。
车水马龙的街道上,隐约看见小黑点一样的汽车在奔波,渐渐连成一条模糊的线。
视线渐渐往回收,一条蜿蜒的县道公路从市区延伸出来,跨过了两条河,又钻过了一条铁路线,在两侧的乡镇门头房的“拱卫”中,逐渐延伸到驼山森林公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