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耿说的“不亏”,其实差一点就“亏大了”。
靠着承包制的试点,驼山林场甩掉了包袱轻装前进,本应该迎来第二个繁荣期。
没想到一连几场林火的集中爆,险些让整个林场毁于一旦。
在孟广林的《开山日记》里,这是记录下来的唯一一场大火。
1987年,驼山地界上整个春天都没有下雨,随着气温一天天升高,干旱的大地蒸腾着,刚刚抽出新芽的大树被挤出最后的水分。
到了4月中旬,琵琶湾彻底干涸,露出龟裂的湖底,将军岭下面的雅泉,每天只能刮出几瓢水了。
孟广林每天都会忧心忡忡地站在山头,望着灰暗斑驳的连绵大山。
在他眼里,这不再是生机勃勃的山林,而是一点就着的“柴禾垛”,是巨大的风险和隐患。
终于有一天,他叹了口气,带着大黄下山去了。
那天,老耿等到天黑才见他回来,郁郁寡欢心情不佳。
他步行几小时去了驼山林场场部,找相关领导讨论防火安全问题,希望他们立刻安排人手做预防措施。
第一天没见到人,第二天又碰上领导开会,他被挡在门外。
林场这些年人事变化很大,老一辈的领导干部有的退休有的升迁。
王向武、武青这些大学生出身的干部,已经全都提拔到了省里,就是李壮实这样的老职工,要么找门路调离了这座山,要么被分流,承包了山林离开了场部。
孟广林在伐木队待了几年,在将军岭枯坐了几年,算起来已经离开领导岗位十年之久。
当时在任的场长、副场长还算知道他这个人,表面上对他客客气气,但并不会听他的指挥立刻做出有效行动。
至于那些年轻的中层干部,八成都不认识他,没有谁会把一个胡子拉碴的护林员的话当回事。
孟广林耐着性子等他们开完会,这才恭恭敬敬地说明自己的来意。
他当领导习惯了,说着说着就把建议变成了命令,安排林场领导赶紧组织人手,抓紧时间清理维护防火隔离带。
人家点着头答应着,客气地送他出了门。可结果三天过去了,山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孟广林脸色铁青地又找上门去,给他的答复是,因为承包制的施行,林场管护人员大量分流,真正留下来随时可以调动干活的,只有区区一百多人。
这些人因为天旱、炎热,带着没事瞎指挥的抱怨,效率低下地出工不出力。
孟广林眼见时间一天天过去,很多事情已经来不及做,又提议立刻向安平市求援,调消防队的人到林场待命。
还得在各个山头的瞭望台增加人手,要求护林员24小时警戒等,结果人家动都不动,直接翻白眼给他说:“安平市的消防队凭什么听你的?”
孟广林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忽视,气得火冒三丈。当场一巴掌把那个文质彬彬戴眼镜的办公室主任给扇倒在地。
整个场部的人都被惊动了,人头攒动地挤在走廊和门口看热闹。
在所有人震惊的注视下,孟广林拿起电话直接打到了省林业厅:“喂,我是孟广林,我找厅长说话!”
“什么?我是谁?我是驼山林场第一任场长,我是你们厅长的老上级!”
孟广林杀气腾腾的话语,不但震慑了林场场部的人,也让电话那头的接线员吓得一哆嗦。
很快王向武的声音就出现在了电话里:“老场长?我一听接线员描述就猜到是你啦!最近身体还好吧?”
孟广林表情严肃地回答:“我很好,我有要紧事要向厅长你汇报……”
省林业厅管的摊子很大,驼山虽然是省里重要的林场,但并不直属省厅,所以王向武没有渠道直接帮忙,但在林场工作了这么多年,他深知林区防火的重要性,立刻向安平市委协调,请求预防性支援。
一个个电话打过来,一支支消防队伍集结到驼山,空旷了两年的林场场部,迎来久违的热闹。孟广林没回将军岭,就直接和消防队的战士吃住在一起。
他把场长办公室墙上蒙尘的驼山地形图摘了,挂到了会议室里,每日就拉着消防队的几个队长,逐个区域地介绍地形和进攻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