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漆黑,颀长的身影撑着伞从雨幕里走来,是萧叹现柳芽儿不在屋子里,于是出来寻她。他口中念咒,引来成群萤火虫为他照明。
萧叹不敢御剑飞行,怕度太快,错过了柳芽儿。
行了一段路,忽然看见柳芽儿倒在地上,手脚耳目都被一种半透明的长虫敷住,他提剑轻轻一挥,寒光一闪,长虫便纷纷落下化成两段鲿鱼。
柳芽儿先是听到了萧叹唤她的声音,继而看到萧叹身着玉色长袍半蹲在自己身边。雨水混合着烂泥脏污了他的衣摆,他却毫不在意。柳芽儿顾不得自己一身泥污哭着扑进萧叹怀里:“萧哥哥,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还以为我要死了……”
萧叹心头一动,轻轻环住她柔声道:“我说过会保护你的。”
柳芽儿现自己有些失态,忙收起了眼泪,往后退了两步,萧叹的伞不大,她这么一退,半个身子都淋湿了,不过好在原本就湿透了,她也不在乎更湿一点。
她望着刚才缚住她的家伙,神情嫌恶地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俎鬼,是居住在污泥中的鲿鱼死后变成的,人如果接近会被他缠住不能移动,直到活活饿死后被他吃掉。”萧叹回答道,又似乎有些责备地问道,“怎么大半夜不睡觉跑这么远?”
“丢了东西出来找……”柳芽儿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什么东西丢了值得大半夜跑出来,也不和我说一声,我刚才下楼找吃的,碰到守夜的老板娘,她跟我说你上半夜着急忙慌地跑出去,下半夜都没回。”萧叹虽是责备的语气,可更多的是心疼,他很自然地往前半步,既不会离柳芽儿过于近,又能够让伞遮盖住她全身。
“谢谢……”柳芽儿注意到了他暖心的举动,心下感激。
萧叹的目光落到了柳芽儿手腕的银镯上,道:“唉,也难怪你紧张,毕竟是你娘留给你唯一的东西,既然找到了我们就回去吧。”
“不是这个镯子,我找的……是你送我的翠玉簪。”柳芽儿似乎有些心虚,声音越来越小。
“我以为你丢了银镯才这么紧张大半夜跑出来,只是个簪子,不值什么,我可以再送你一百根一千根,你怎么这么傻?”萧叹这才反应过来,柳芽儿就是没戴被他施了辟邪咒的簪子,才被俎鬼缠身的,但是她如果不这么大半夜跑出来,也许根本不会遇到危险。看到柳芽儿这么在意自己送的东西,萧叹心中本该是欣喜亦或是感动,可现在他心头却只有一阵酸楚和心疼。
“不一样……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个礼物。”柳芽儿垂头道。
“奶奶既然把你交给了我,我就要护你周全。虽然你之前也跟着我学了一些心法,可是现在没有以往太平了。你从现在起,一步也不能离开我的视线。”萧叹的语气十分严厉,神情却尽是关爱疼惜。
柳芽儿从小就知道,人不能够依赖任何人,不管生什么事情都应该自己独立面对,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只有不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才是长久之道。
可是在这个滂沱的雨夜里,她突然觉得很想赌一把,就这样将自己的命运交到眼前的萧叹手中。
雨停了,她那一瞬间有些傻气的想法也随即消失了。
二人在萤火之光下,很快找到了半掩在泥水里的翠玉簪。
回去的路上,虽然柳芽儿觉得自己的脚好像崴到了,为了不让萧叹担心,她装作无恙,却还是被一瘸一拐的脚步出卖。
她正努力维持着正常走路的样子,却不曾想,瞬间脚下一轻,整个人腾的一下被萧叹拦腰抱起。萧叹什么也没说,柳芽儿顺势就用双手环住了萧叹的脖子,以便更好地保持平衡。
她很轻,萧叹的力气很大。他稳稳当当抱着她,走路依旧脚底生风,就像端着一盘菜一样简单。
柳芽儿抬眸,见萧叹的下颌线条清晰、轮廓分明,目光顺势而下,是他微微颤动的喉结……
夜好静,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像一只乱蹦乱跳的小兔子,亦可以听到萧叹胸膛里鼓声一般急促的心跳……
夏夜雨后的空气湿润清新,点点萤火点缀着没有星星的夜晚,柳芽儿把头埋在萧叹温暖的胸口,突然觉得没有什么比劫后余生被英雄救美的感觉更加美好了。
第二日上午日上三竿,萧叹在客栈楼下喝茶,等着柳芽儿睡到自然醒。二人抵达天都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作为大虞的都城,天都的繁华不言而喻。
这里大街小巷交错,华灯初上,车马喧嚣,落日的余晖洒在来来往往的行人脸上,洒在店门口飘扬的招旗上。市集熙熙攘攘,琳琅满目的饰珠宝,炫目奇异的服饰,各种各样的新鲜吃食儿……
这一切对于第一次离开七里村的柳芽儿来说都太过新奇,但是在萧叹面前又不想表现得跟没见过世面一样,只能尽量控制自己不要东张西望。
可当她看到一个锦衣女子款款走来时,还是忍不住一直盯着人家——只见她的衣裙款式新颖,色泽鲜亮,整个人看起来华丽夺目,宛若璀璨明珠,再看看自己一身灰扑扑的粗布麻衣,顿时心生艳羡。
早知道天都这么热闹繁华,就该穿新衣服的,萧叹在城关给她买过一身烟青色的衣裙,可她一直格外珍惜不舍得穿。
萧叹似乎看出了柳芽儿眼中的艳羡,对她说:“我们先到前面酒楼吃碗面,再去挑两身好看的衣裳。毕竟这次来国师府的都是大虞有头有脸的驱魔师。”
柳芽儿毕竟是女孩子,听到要买新衣服,连香喷喷的鸡汤面都吃得潦潦草草。
最后柳芽儿看中了一身月白色广袖拽地裙,萧叹试了一件雪青色长襟,待老板说出价格时,柳芽儿见到萧叹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心下立即会意:这两天赶路风餐露宿,按理说来天都城的第一顿饭肯定是大餐,可是刚才二人就只吃了两碗鸡汤面,看来这阵子一直花萧叹的钱,加上他留了那么多钱给春桃和奶奶,他现在也是囊中羞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