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氏眼冒金星,双手紧抠在杌凳上,哭得涕泗横流:“是!他是你儿子啊!他姓程啊!”
“啪啪啪!”
程大老爷继续扇!
扇够十个,再次停下。
“我再问你一遍,程行龃是不是我的种?”
段氏已经耳鸣,脑子嗡嗡直响,头部不由自主地来回晃动,眸光木然,还没来得及说话,天雷地火一般的耳光再次降临,段氏的头像被扇得翩飞的蝴蝶,耳畔便一片模糊,挣扎着抬起头只能看见程大兴肥硕那张脸和赤红的双目。
段氏一声尖叫:“不是!不是!不是!你欢喜了吗!”
程大老爷手停下。
段氏惊声尖叫!
这些年,吃过的耳光!受过的鞭子!勒肿的手腕!撞碎的肩胛骨!身体上切肤的疼痛从心瓣涌上喉腔!
“你胖得流油!我光是想起来就恶心!你抱我就像一座肥腻的肉山压在我身上!我恶心了二十年了!啊!啊!啊!你浑身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大人一根汗毛!”段氏双手张开放在身侧,歇斯底里地闭着眼吼叫。
山月背对着,只能看到程大老爷的背影。
山月抬头,迅速扫了一眼一旁的程行龃,随即恶心得要吐出来了——这个八尺高的男人,龟缩在一旁,亲母快被打死了,还假装看不见,整个人如同一只可有可无的影子。
段氏撕心裂肺地嚎完,静默片刻后,终于迎来程大老爷暴风骤雨一般的狂怒。
程大老爷撒开手,段氏猛地坐回椅凳上,程大老爷死死抿住嘴角,随手从身边反手拿了只花斛——“啪嗒!”花斛砸碎在段氏的额角!下一瞬,四五注血液从鬓边和额头缓缓淌下。
程大老爷咬牙切齿:“我会打死你的,我一定会打死你的”
说完便转身要走,双眼已染上了血红一片,口中低喃,像是在跟自己说话:“药庄的账簿、库房、地契明日就要交给二郎虽是庞氏生的庶子,但至少是我的至少是我的至少是我的种”
程大老爷快要走出正堂之际,后脑勺被钝器连砸三下,人立在原地,微微一滞之后,整坨人靠着门框缓缓向下滑落,最后如大山崩塌轰然倒地,一大片鲜血从后脑勺蔓延开来,睁开的双眼就像这片血网中的点睛之笔。
而他的身后,站立着他血脉不明的长子。
程行龃双手里握着一柄半臂长的精美绝伦的大方铜镜,喘着粗气,无措地站在原地,隔了半晌,只听“咣当”一声,铜镜砸落在地,程行龃不可置信地向后倒退两步,直愣愣地跪倒在段氏身侧。
“啊——”山月的尖叫适时响起:“啊——啊——救命啊——死了!人死了!”
正堂外守着的小厮、婆子冲门而入。
段氏摇摇晃晃站起身:“出去,退出去,快出去!”
她不得不强撑住身体,厉声道:“老爷晕倒了!请大夫!去请请相熟的曹大夫来!没有我命令,谁也不许进来了!”
立刻转过身来,将头顶的血迹用袖口一抹,把跪在一旁痛哭的儿子一把扯起:“哭什么哭!立刻将你爹身下的血迹擦干净!把你亲妹子叫进来!不想背一个弑父的罪名就给我打起精神来!”
人来人往的慌乱之中,山月趁乱迅速向前爬行,爬到程大老爷的尸身旁,侧过身动作极快地藏起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