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道:“杂剧一早就唱了,请的是喜春班的,他们家的刘小仙最出名,听说公主娘娘都爱听。现在唱的好像是《麻姑献寿》。”
孟椒跟着婢女走到角落里一桌坐下,和上次在萧家吃的酒席一样,上面堆放着许多新鲜瓜果和干果,除此之外,还有印着寿字的福饼福糕寿桃。
这一桌已经坐了四个妇人,四人似乎都不熟悉,没有说话的,都认真抬头听着戏。
孟椒便也不多话,坐下后扫了一圈,大致一数,差不多有三四十桌,没有坐满,应该是还不到开席的时候。
正这般想着,一个婢女突然走到她身边,客气道:“谢娘子,我们老夫人有请。”
孟椒一顿,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作诗
凉亭周围挂着绢纱,婢女先对守在亭外的一个嬷嬷禀报,嬷嬷让她们等一会儿,得了应允后才掀开帘子让孟椒进去。
里面坐满了人,中间是一张红木雕花圆桌,上面用青花高脚盘摆放着瓜果点心和茶具。
为首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妇人,穿了身紫色福纹刺绣镶领赤金花卉纹样缎面宽袖褙子,深红撒花缎面褶裙,姜黄云纹为边,花白头发全都盘了起来,左右各插一支累丝嵌宝石金簪、鎏金穿花戏珠金簪、掐丝蝙蝠纹珊瑚钗,正上方是如意纹白玉镶玛瑙梳,耳边各佩戴了三个葫芦形金耳环,颈上是一串明珠碧玉吊坠。
坐在她右边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妇人,穿着正绿芙蓉纹刺绣绸缎褙子和青色缠枝牡丹纹百褶裙,头戴金丝八宝攒珠簪和海棠飞蝶挂珠钗,项上赤金盘璃璎珞圈。两手各戴一只碧玉手镯。
另一边的妇人年纪约莫大一些,看着有四五十岁了,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缎面褙子和翡翠撒花绉裙,裙边系着豆绿宫绦比目如意蝠纹佩,头戴金镶玉蜻蜓簪和珍珠珊瑚排珠钗。
这三人坐在亭中间的圆木桌旁,另外六位妇人依次坐在凉亭的坐凳上,也都十分富贵打扮。
但尊卑立现。
除此之外,还有五位年轻的少女或站或立。
周围摆放着几盆冰,凉丝丝的,并不觉得热。
孟椒打量其他人的时候,凉亭里的人也在打量她。
女子生得十分貌美,皮肤雪白如玉,眉眼精致,头发全都梳了起来,戴着绢纱珍珠团冠和珍珠排钗,耳饰也是简简单单的珍珠。穿着黄罗绉纱窄袖衫和浅紫百褶裙。
身上没有金玉首饰,但就是这样略显寒酸的穿着,在人一进来时,整个亭子里都安静下来,忍不住看向她。
有种画里的人走出来的错觉。
孟椒给上首的老夫人行礼,声音柔和道:“见过余老夫人,祝老夫人松柏长青,日月长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余老夫人笑,“好好好,快起来。”
余老夫人满意的看着孟椒,然后对身侧的妇人笑道:“好一个标致的小娘子。”
妇人微笑着点头。
余老夫人又对孟椒笑着解释道:“可不是我唤你来的,都是这几个坏丫头,几人突然起了兴子作诗,谁也不服谁,听说今日来了探花郎的娘子,便让我也把你喊过来,凑凑热闹。”
前世孟椒听到的也是这番话,但她只识得几个字,作诗是完全不会的,那时她不懂,如实以告,被沈心玥几人一起哄,闹得变成了目无尊长的人。
后面她硬着头皮胡诌了一首诗,又是被沈心玥几人好生嘲笑一番,后来这事不知怎么的就在京都城传开了,都说探花郎的妻子是个大字不识的粗鄙之人。
谢长安是个极为好脸面的人,因这事,恨不得跟她断绝关系。
那时的她日夜活在煎熬中,好几次都想一了百了。
再次听到这话,孟椒心里反而平静下来。
她脸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对着上首的余老夫人福了福身子,歉疚道:“这恐怕让几位小娘子失望了,让妾身做些针线活可以,作诗实在是难到我了,以往夫君也曾耐心教过我,后来气得骂我愚笨,再也不敢让我碰书了。”
余老夫人几人听了好笑。
沈心玥原本也在笑,听到谢长安曾教孟椒识字,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她冷冷盯着孟椒看。
这是她第一次正面看孟椒,和她想象中的乡下农妇不同,对方长得十分好看,甚至好看得让她嫉妒。
她忍不住道:“谢娘子何必谦虚,且不说谢探花学识渊博,就我所知,谢娘子的父亲和弟弟也都是读书人,耳濡目染之下,做首诗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吧。”
孟椒一眼就认出了她,沈心玥长着一张圆脸,杏眼小嘴,鼻子略有钝,皮肤白皙,样貌不算多出众,但一笑起来十分亲近人模样。
她今日穿着银红撒花穿金绣桃花纹对襟褙子和鹅黄绉纱长裙,头戴金镶玉垂肩冠佩以珠花,额前贴着梅花纹红色花钿和珍珠。
在几个少女中,瞧着不是很起眼。
坐在沈心玥旁边的粉衣女子也跟着起哄,“就是,谢娘子举止得体,言谈有度,不像是什么都不懂的粗鄙之人,莫不是看不起我等?今日是祖母的寿宴,还望谢娘子莫扫了兴致。”
又是这样的话。
前世就是这样,一来一往,让她进退两难。
孟椒咬了咬唇,求救看向上首的余老夫人。
余老夫人笑眯眯点头,“那你随便念一首诗凑凑热闹,顺着这几个坏丫头的意思就行了。”
孟椒知道,今日不作首诗是过不去了。
故作无奈看了一圈亭子,见都在看她好戏,愁眉苦脸起来,“那我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