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雪时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铂西瓦尔,在他触碰到铂西瓦尔的眼睫前,铂西瓦尔睁开了那双蓝色的双眸,与郁雪时对视上了目光。
这张面庞早就已经褪去了稚嫩,但是在对上那双与他小时候如出一辙的蓝色眼睛的时候,郁雪时的喉头却还是涌上了千言万语。
他有好多的话想要与铂西瓦尔说。
那些事情发生在郁雪时还没有到来的过去,就算是郁雪时当时给了铂西瓦尔拥抱与玫瑰,在过去的那段故事里面,最后的结局也只是铂西瓦尔一只虫在大雨里面淋了许久以后孤零零的抱着比他人还高的重剑一步一步的走回他的房间。
在回去以后有没有好好的洗一个澡?有没有好好的喝预防感冒的药?……那个时候这么难过,那个时候那么脆弱,在后来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呢?你的精神识海上遍布着的创伤,是指你千疮百孔的过去吗?
除了这个被我看见的过去以外,你还有多少的痛苦没有在我的面前展现呢?
不过这些话语在脱口而出之前全部又被郁雪时咽了回去,与当时在休息室里面不同,他再也不需要铂西瓦尔口述他的过去,那些他想要知道的过去,那些他仍然未曾触及的过去,他都会自己一一的用目光去注视。
在最后的最后,郁雪时只是触碰了一下铂西瓦尔的脸。
“你醒了啊,有感受到哪里不舒服吗?有哪里感觉到痛吗?”
“我没有感受到不舒服,也没有那里痛,只是……”
面前的场景从雨天切换到卧室,落在脸颊上的触感从冰冷到温热,铂西瓦尔一时间甚至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在郁雪时进入到他的精神识海的时候,铂西瓦尔也没有想到,他会跟着郁雪时一同进入自己的精神识海,更没有想到他的精神识海里面藏着的——
竟然是他以为自己早就已经忘记掉的过去。
在休息室的时候,铂西瓦尔确实跟郁雪时说过他五岁的时候的那段经历,但是那个时候铂西瓦尔实在是太小了,至今铂西瓦尔对于那段经历也早就已经只记得他在下机甲的时候,他雌父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慌了。
却没有想到他小的时候竟然曾经做过这样笨的事情,竟然在那么大的雨天里面曾经拼命做过那样的事情,明明铂西瓦尔以为他早就已经掉那些事情了,可是当那个小孩在雨里一下一下的挥着剑的时候,他的心口好像也莫名其妙的升腾起了一些酸涩的情绪,是那样的霸道,横亘在他的心间,如野草一样的生长。
尤其是在听见路过的虫仆的细细密密的话语的时候,那种难过的情绪更是像雨一样落个不停,痛苦的就就缠着他,叫嚣着要将他坠入地狱,甚至让他连拿起剑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像是一个木偶虫一样呆在雨中。
铂西瓦尔想起那个小小的自己脑海里面到底在想什么事情了。
那个时候他难过的不能自己,虽然不能够全部听懂那些虫仆的话,但是那些虫仆话语中的惋惜跟戏谑却被铂西瓦尔听得结结实实的,这下不仅连他的弟弟们知道雌父并不喜欢他,其他的虫也知道了,就如同那些虫仆说的一样,就算是他继续呆在雨中,他的雌父也不会再来看他一眼。
就算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就算他其实很努力的想要朝着他的雌父靠近,就算是只要他的雌父愿意朝着他笑一下他什么都愿意做,也根本无济于事。
可是就算是知道了,铂西瓦尔也不知道应该要如何去安慰那个小小的自己,因为如果要他将真相托盘而出的话,对小时候的自己实在是太过残忍了。
他应该要如何对那个时候的自己说呢,说你就算是再努力也没有用,就算是你变得再优秀也没有用,因为当对方讨厌你的时候,就连你的优秀都成为了一种错,你变得越是强大,就越是让虫感受到恐怖,你越是努力——
你就会看见他越多的惊恐表情。
到了最后,你为了帝国而战,战胜归来,站在你的雌父的面前,他终于与你对上眼睛,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却是质问,为什么在来到他的面前的时候,不脱去你的武器,是在藐视他的权威吗?
沉默,漫长的沉默,他是灵魂体,应该并不会淋到雨才对,铂西瓦尔却感觉自己跟小时候的自己一样,早就被雨淋湿了,他跟在小时候的自己的身后一步步的往回走,这条路通往他的寝殿,他每次练完剑以后,都会顺着这条路往回走,在回去的路上不管遇见什么虫,都会好像是避开瘟神一样躲着他远远地走开,他会安静的回去——
“铂西瓦尔。”
突然间,铂西瓦尔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那道声音他明明接触没有过多久,却这样沉重的落在了他的心上,几乎是在听见这道声音的时候,铂西瓦尔就认出来了这是郁雪时的声音。
莱桑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不应该要这么问,这里是他的精神识海,铂西瓦尔原本就是为了他的精神识海而来的,出现在他的精神识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只是——
铂西瓦尔忍不住的握紧了手,虽然说他之前也在莱桑德的面前露出过羞耻的一面,但是现在与那个时候不同,现在出现在莱桑德面前的是小时候的他,那个时候的他敏感又自卑,羞怯又笨拙,真的不会惹莱桑德厌烦吗?
他会喜欢小时候的我吗?还是会讨厌呢?……他会对小时候的我说些什么吗?
铂西瓦尔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虫在紧张的时候大脑里面竟然会闪过这么多的念头,那么多的幻想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有好也有坏,那么多他幻想中的莱桑德与小时候的他接触,可是就算在他最荒谬的想象中,他也没有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