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过去,关于那场实验室爆炸案件,最后也并未调查出真实原因,如今再去搜索当年那件事的始末,不过是寥寥数语,却是虞杞川父母戛然而止的一生。
“如果连他们的亲生儿子都不记得,还有谁会记得呢?”
“别跑。”
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李如看着虞杞川跑向自己,对方穿了件卡其色工装夹克,仿佛是出来得急,敞着怀拉链也没拉,衣摆随风鼓荡,里头是件高领黑毛衣,衬得肩宽腿长,实在打眼,经过校门口传达室却不忘挥手跟老大爷打声招呼,脸上漾着万年不变的温和笑意。
等他走近在自己面前站定,被那双眼不偏不倚地盯着,李如心魂难定地将视线微微错开,一扫方才电话里的游刃有余,明明是自己主动找来的,此刻却有些想逃。
虞杞川单手抄兜,看人的时候眸光很亮,打破沉默道:“等多久了?”
“没多久。”李如思绪凌乱地说:“你很忙吧,我先走了。”
虞杞川啧了一声,伸手一把扣住他手腕:“你这人……还讲不讲道理了?”
李如浑身一凛,几乎条件反射地想要甩开,却最终并未付诸行动,一贯奉行能动手绝不跟人哔哔的他突然换了斯文做派,扭头警告道:“松手。”
虞杞川表情正直却口出狂言:“你又不是挣不开。”
李如不可思议地瞪着他:“你——”
“我怎么?”
不远处传达室里,老大爷揣着保温杯立在玻璃窗后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俩,李如从来天不怕地不怕识脸皮为无物,眼下竟也觉出几分难堪,压低声音威胁:“松、手。”
虞杞川:“把我骗出来,松手你跑了怎么办?”
李如呼吸一紧,几乎要招架不住:“能别说得那么暧昧吗……”
“哪里暧昧?”虞杞川反问,他向来不做没把握的事,却突然脑袋一热,像个愣头青般将藏匿于内心深处的念头一股脑倒出:“有没有可能,是你自己心里有鬼?”
李如露出错愕表情,下意识想反驳,却只觉心如擂鼓,手腕隔着衣料被攥出滚烫的感觉,他挣了一下,竟轻易抽回,半晌,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问:“虞杞川,你到底什么意思?”
叮铃铃——下午最后一节上课铃响起,遥遥地从教学楼的方向传来,一瞬间仿佛时光错置,眼前的虞杞川与记忆里十七八岁穿着校服的虞杞川渐而重合,年少尚显稚嫩单薄的气质经过岁月的沉淀,变得温煦且稳重。
“李如。”那张比记忆里更加英俊深邃的脸倏而逼近,声色低沉:“我是个gay,喜欢男人,重逢后的第一面你就知道了,可那之后,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靠近,不主动离我远一些?”
李如被质问的心头一梗,俩人都是一米八几的个头,站在一起肩膀几乎齐平,此刻他却有种被眼前男人硬生生压制住的错觉。
打娘胎里带出来的那股不服输的劲儿从心底不合时宜地蔓延升腾,却仍后退了半步才敢撂出狠话:“少恶人先告状!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就算是gay也不会随便谁都喜欢,再者,你已经跟我表哥在一起了,难不成还想玩脚踏两只船那一套?”
听了这话的虞杞川发出一道意味不明的笑,一言不发地只盯着他的眼睛看。
李如竟然被盯得后背生寒,皱了皱眉却是色厉内荏:“怎么,被我戳中所以心虚说不出话了?”
“我没有跟你表哥在一起。”虞杞川薄唇张合,事到如今,他被逼得也不得不把什么见鬼的顾虑全然抛之脑后,看着眼前的人字句清晰道:“你污蔑我脚踏两只船,总得要踏上一只才行。”
李如瞳孔震颤,大概是真的被他突如其来的露骨发言给吓到了,面色刷地一白,却又隐隐约约发烫:“你吃错药了吧……在开什么玩笑……”
虞杞川看着他,顿了一两秒,却说:“好,那你就当我是在开玩笑。”
“……”李如深吸一口气,杏眼闪烁出怒意:“你耍我?”
“李如。”虞杞川突然叹了口气,像面对没理也要犟三分的问题学生,道:“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吧,要说实话。”
“什么?”
“你,是同性恋吗?”
意料中一定会让李如跳脚的话却收效反差,他一个怔忪,沉默了须臾,答:“我不知道。”
虞杞川未露出失望神色,反而笑了起来。
李如一贯的粗神经此刻也被挑拨得异常敏感,“你笑什么?”
虞杞川迈近一步,“我笑自己还有机会,最起码,没有一上来就被判了死刑。”
李如几乎又要仓皇逃离,“……不懂你在讲什么。”
“那我再说清楚一点——”
嗡嗡——
口袋里骤然震动的手机打断了他的话,虞杞川掏出来一看,是何春城打来的,怕是什么急事,没犹豫就划开接通。
手机举在耳边,虞杞川抬眸撞见李如转身欲逃的背影,开口把人叫住:“别跑。”
电话那头,何春城一愣:“你让谁别跑?”
虞杞川若无其事道:“没跟你说。”
何春城:“你人不在办公室啊,跑哪儿去了?”
虞杞川:“找我有事?”
何春城:“明天不是周末吗,学校放假,你姐让我带话,这回下死命令了,一定要押你去家里吃饭。”
虞杞川想起来上午虞子衿是有给他发过微信,让他今晚上下了课跟何春城一道过去吃饭,还特地准备了几个硬菜,被他一忙忙到忘了编理由拒绝,这会儿又被姐夫找上门来,只能现想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