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的轻响发出声来。
浴室里。
温然正躺在浸满凉水的瓷白浴缸之中,透明无色的水将他整个身子一同打湿,温然是蜷起身躯半侧着的,犹如还在温软母体之中被羊水给温暖地裹着。
他整张脸都沉浸在水里,被泡得格外发白,开始显露出绮丽的病态,就连嘴唇也失去了正常人应有的颜色。
谢衍想张开说话,嘴唇却发不出一个字,母亲和眼前温然的场景陡然完美的重合在一起,他瘫跪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随即迅速地反应过来在地上跪行一步一步爬到温然面前,将全身浸湿的温然从水中捞了出来。
温然的身体很冰,没有正常人该保持的体温,眼皮紧紧拢着。
谢衍将人仿佛要勒进自己血肉里一般抱在怀里,双眼猩红,费劲地哆嗦着去扒温然的眼睛,却只能见到惨白的眼白,“你、、、起来,呃···”他喉咙里溅出血肉般的怪异声响,他无助得将整个人拢着,崩溃地开始说不出话,变成了不正常的哑巴。
人死了。
就跟水消失在水里一样。
是在惩罚他吧。
一定是的。
闻熄进来时被眼前的一幕震慑到口不能言语,谢衍眼圈红到发涩抱着不会说话的人,瘫跪在地上,脑袋在坚硬冰冷的浴缸上磕出可怖显眼的殷红血污。
他的双脚似乎并未好完全,被迭成人体不能承受的扭曲形状后,开始从漆黑的裤管里隐隐渗透出蜿蜒的鲜血。
惨不能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支持,啾咪
天冷了宝贝们注意保暖
人死了,就跟水消失在水里。来自博尔赫斯。
谢衍早已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来医院,房间里四处弥漫的消毒水味他似乎也习以为常,仿佛成了家常便饭。
急救室的门被猛然推开,身穿深蓝手术服的护士步履匆匆小跑出来,给两人下达一张病危通知单。
谢衍无动于衷地站着原地,闻熄从座椅上一把站起来,将通知单接过,他的脸色糟若菜色,嘴唇张合半天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他腿软得发抖,最后狠狠一跺脚企图将这种软弱驱散开来,“拜托了。”
护士忙得连点头这种安慰的举动都来不及做出,急忙地推门进去,心跳检测器上已经变成一条毫无波动平稳的直线,微弱的心跳脉搏更是探测不到半分。
青年浑身湿冷地躺在手术台上,湿漉漉的头发还在往下淌着水珠,一副死到透顶的模样。
“准备电击。”
温然的衬衫扣子被解开,露出两片雪白的胸膛,可能是许久没有进食,用瘦骨嶙峋这个词语形容都不为过。
除颤仪调到25伏放在心室前,胸口的位置也随之剧烈伏动,心跳监护器上依旧是一条平稳的直线。
谢衍黑色裤管上开始往下滴落艳红小花,裤子上即便洇开血迹也被漆黑被掩盖不见分毫。
闻熄余光瞅见,“你要不先处理一下?之前不是说出了车祸吗?现在还没好全可别留下什么后遗症。”
谢衍不在意,也不明白明明皮肉都愈合大半,为什么又开始流血,可他现在就连用手掌撩起裤腿看一眼的力气都没有。
倘若不是后背被坚硬的墙壁所支撑着,估计就要跟烂泥一眼瘫倒在地面,更别惶现在还能挺直大半个身姿站着。
双腿的疼痛愈加剧烈,仿佛是从骨头缝隙里蹦出来的胀痛,强烈到如同有人用雪刃似的刀片正贴着骨头边上的血肉往里面挂。
一开始根本没有感觉到疼,现在缓过劲来,便觉得疼得无可救药,恨不得将双腿给打碎烂掉。
门再次被推开,医生沉默不语走了出来,脑袋低垂仿佛要黏在地面上,双手更是捏得发紧。
“怎、怎么——”闻熄一下子从椅子上蹦起来。
“我们尽力了。”庄肃沉重的话脱口而出,谢衍手掌撑了一下墙壁,颇有些狼狈地走过来,他嘴角牵出一抹笑,比平常不茍言笑的时候还要显得怪异,“你们确定···吗?”
他费劲地吐出这一行字,觉得将胸腔仅剩下的所有氧气全都掏空完毕。
医务人员觉得他的脸色很难看,怕生出医疗事故,语气也格外关切柔软,“送过来的时候气息不仅很薄弱了,心跳甚至完全停止,这种情况为了避免医闹,有的主治医生甚至会不愿意进行急救手术,您也多多体谅一些我们。”
她话刚说完,跟在最后面才从手术室里出现的护士跑出来,少见地磕巴一下:“他、、手指动了。”
这种医生都束手无策的状况发生以后,峰回路转的情形实属奇闻,医生最先反应过来,本就未脱下的手术服又急忙进去,一群人忙里忙外,鱼贯而出后又蜂拥而入。
谢衍指尖在柔韧的掌心硬生生地扣下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软肉,时间在流逝的过程中焦灼地被放慢速度,死掉的心又重新被拧成一根绳索高高吊起,他眼睑溢泛出希翼可怜的水光,伸出手掌覆盖住眼睛,再挪开时又变回乌黑冰冷的瞳仁。
时间已经到了深夜,担架床被推出来时闻熄正接着闻母的电话,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敷衍应付。
青年闭眼憔悴地躺在雪白的床单上,他苍白的脸颊更甚几分,身体上没有覆盖一层死气沉沉的白布。谢衍大喘气似的跑过来,脸上的表情奇怪到难以言辞,笑不像笑,痛不像痛,仿佛将所有的情绪全部搅在一个罐子里,晃啊晃的,最后全都倒在他那张冰霜寒潭般的脸上。
“心跳逐步稳定下来,等他醒来之后再做一个简单的检查就好了,脑袋暂时没有什么问题,不过一开始肺部有轻微的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