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城真解释这件事的时候,心里并没有生出多少难为情的意思。
要是在间桐雁夜清醒的状况下找他要眼睛,只要费一些口舌,这家伙多半是会答应的——但这也免不了要向他解释,为什么禅城真能从别人的眼睛里解析出魔术的作用原理。
反正她瞒着间桐雁夜做的事情多得是,到时候真要追究起来,也不单单差这一件,索性趁他昏迷的时候一不做二不休——
只是无论间桐雁夜的脾气再好,在听到禅城真的自作主张以后也免不了大动肝火。
他用手颤颤巍巍地抚摸眼眶,纱布之下果真是空荡荡的一片,荒谬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
间桐雁夜强忍着怒气对着禅城真厉声问道:“你在开什么玩笑?你做这种事情之前根本没有经过我的同意!”
“安心,后面会重新给你做个更好的。你的眼球本来就开始萎缩了,有一些炎症初期的状况,如果不摘除,另外一只眼睛也会跟着失明。”
当事人从容不迫地回答说:“本来想从百目鬼珍藏的眼睛里挑一个颜色相近的魔眼给你,但是想到你的生命力已经完全油尽灯枯,给你挑点厉害的恐怕也只会供应不足……”
“所以还是给你做个可以蓄能的人造魔眼吧,我目前已经用魔术调整好了你那些病变的视觉神经,只是宝石尚在打磨——”
魔术师中能将宝石加工成魔眼的家系本来就少之又少,作为人工复制制品,与浑然天成的魔眼有着云泥之别。
禅城真原先掌握的技术也不支持她像现在这样轻松写意,但远坂家恰好从宝石翁那里传承了了不起的宝石魔术,所以现在为间桐雁夜解决魔力状况绰绰有余。
“是镶嵌在时臣姑父魔杖上的那一块,远坂家的魔术师很喜欢将魔力储存在宝石里这种手段。虽然魔力总有耗光的那一天,但是我已经检查过了,能镶嵌在魔杖上的当然能称得上是远坂家的珍藏。让你撑过这次圣杯战争,活到能和樱出去旅游的时间绰绰有余。”
“我不要。”
间桐雁夜的愤怒瞬间被‘远坂时臣’这个名字浇灭了似的,声音里瞬间染上了丧气。
“这么说来,时臣已经死了吧?……我杀了樱的父亲,却还要用她父亲的东西续命,这种事情难道不显得我非常无耻吗?”
“也不算是你吧,是言峰绮礼的英灵。”
禅城真冷静的话语出现在此刻简直大煞风景。
间桐雁夜将远坂时臣视作仇敌,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人竟然能死得这样轻易,以至于他的心里生出了许多茫然无措。
而眼前这个女孩还在说些什么‘魔力’、‘魔术’、‘英灵’之类的词语,这些陌生的、在这一年里又听过无数遍的词语,落在间桐雁夜耳朵里忽然变得一个字都听不懂。
它们顺着他的思绪飘到了九霄云外,好似都将他的灵魂给从这个身躯里抽离了。
“这个东西,对你是有益处的。圣杯战争既然叫做战争,差不多就是参与的七人七骑厮杀到底的残酷仪式。如果不抱着杀死别人,或者被别人杀死的觉悟参与,那么就与过家家没有什么区别了。”
“魔术师的世界就是如此,你们家的老头也是这样吧?无论有多烂,只要活下来就比别人都强。”
禅城真说完这段话以后,间桐雁夜的神色依旧是呆愣愣的,她把自己的笔记摊开,在上面写了一段‘该魔术的治疗对象可能会出现思维迟缓的状况’。
“我还是不要。”
话到一半,工房外面有人敲门,在房间主人应了一声‘请进’以后,伏黑甚尔的声音悠悠隔着木板穿了过来:“大小姐,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间桐雁夜的神情瞧上去非常失魂落魄。
禅城真没有继续劝他,从操作台上取出一块晶莹透润的红宝石,扔到了他的怀里,丝毫都没有那东西价值连城的觉悟。
“那你好好考虑,我要去救小樱了……你起得来吗?我猜起不来,就在家里等我们好了。”
——
间桐樱永远忘不了那一个晚上。
家里突然起了大火,空气中充满了虫子被烤的卷曲的焦臭味,爷爷和叔叔都不见了踪影,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由远及近,震动得房梁都从高处塌落。
突然有一个人从天而降,将她带出那片无尽的火海。
“我是禅城真,是你的姐姐。”
“……姐姐?……r?”
女孩无机质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感情,但是禅城真最终还是只能让她失望。
“不是名叫凛的姐姐,是名叫真的姐姐。”
她将小小的间桐樱抱在怀里:“现在我带你出去,你要好好的抓紧我,只要你不撒手,我就绝对不会放开你。”
间桐宅的事故被解释为天然气管道爆炸。
因为圣杯战争的举行,冬木市这几天已经经历了好几起管道老化引起的爆炸。
从这个角度来讲,这个地方还真算得上是一个多灾多难的城市。
禅城真推开门,客厅里并没有开灯,电视映画的光线不足以将整个房间照亮,易拉罐的饮料摆满了整个茶几。
伏黑甚尔大摇大摆地坐在正对面的沙发上,摊开的手臂倚在间桐雁夜身后的靠背上,悠然的姿态和身旁那个局促的男人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要喝点吗?大小姐。”
“没有饮酒的习惯。”
“不是酒,”伏黑甚尔说,“碳酸饮料,不过买回来以后,我觉得应该给旁边这个老兄来一点酒了……你要是再不出来,我看他都要紧张得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