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还是我先送你回房间吧。在我回来之前……任何人在门外和你说话都不要应声。”
于是加茂芽吹又百无聊赖地回到了待了多日的房间之中。
小真前辈在出发之前告诉她房间里有些书可看,她拿出来翻了翻,发现所有题材和通俗根本沾不上半点边,唯一能看得懂的是一本讲述人体的手册。
倒不是加茂芽吹在上高专后还没有将中学的生物知识给忘干净,而是她完全将其当成一本图画册来观赏,瞧着瞧着,没有几分钟就泛起了困。
禅城真没有在卧室里放钟,等到她从睡梦中醒过来,摸出手机,却发现自己把充电线落在了隔壁。
加茂芽吹只好惫懒地数着窗外黄昏映进房间的格子窗影子,看着它们随着夕阳西下逐渐移动,好似一个形单影只的生物孤零零地在墙壁上徘徊。
她的心头倏而升起一种被全世界抛下的落寞。
禅城真喜欢安静,平时少有人在门外走动,然而仆从们当然一点都不敢怠慢家里的贵客,每到固定的时间点,都会来毕恭毕敬地询问——
要不要用茶?要不要用点心?要不要用餐饭?
然而今天这个房间却好像完全被忘记了似的,加茂芽吹等到月亮和星星都升起来时,也没有听见任何仆人过来发问。
她非常无聊,独自也开始饿得咕噜咕噜直叫,因为前辈的吩咐不敢点灯,只得在黑暗里抠起自己的手指甲。
……这不能怪芽吹不淑女,就算是加茂家的嫡女,也是要吃饭的呀。
况且她还是个咒术师,在休假之前还会勤恳地锻炼自己的体术,肚子饿得很快也是理所当然。
加茂芽吹现在觉得自己倒像是唐国《西游记》里的三藏师傅,被神通广大的弟子画了个圈禁锢在这里,可怜巴巴地忍受孤独。
过了三刻钟,也有可能是半个小时,加茂芽吹终于挨过了饿意,迷迷糊糊地躺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到了秋天,一些昆虫就死了,所以她没有听见庭院里一声虫子和鸟类的鸣叫。这个空间仿佛从世界里独立了出来,成为了不存在时间流逝的个体——
直到小真前辈‘唰’地一下拉开障子门把她惊醒之前,加茂芽吹都是这么想的。
“谈好了吗?”
“唔,嗯……算是谈好了吧。”
补了一下午觉的加茂芽吹立刻从睡眼惺忪转变成十分精神的状态,禅城真还是原来的那副模样,她含糊其辞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加茂芽吹打开灯,才发现前辈身上披上了不属于她的羽织,是一件没有任何装点的色无地,衬得她非常沉着典雅,教人看了非常心喜。
加茂嫡女帮她拢了拢衣襟,凑过来的神色像极了小狗:“也对,夜晚的露那么深,前辈要小心着凉。”
她这下直接忘记了自己饿肚子这码事了,但深夜才回来的禅城真没有忘记已经错过了饭点。
“为什么让你不要出去?”
被问及这个以后,禅城真用手摩挲了一下下巴,用沉着的语调回答:“我担心你被心怀不轨的人掳走吧,毕竟是可贵的实验素材——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她把加茂芽吹带到了后厨,因为时间太晚,这里已经空无一人。
然后加茂芽吹便看见自己尊敬的前辈,以一种远比她还要熟悉自己家的姿态,从冰箱里找出一些已经处理好的备菜,顺顺当当地给她们两人煮出两碗碗简易的乌冬面来。
——这是个惯犯。
“哪怕大家都很尊敬我,但是大晚上还要劳动不止一个人从被窝里出来为我干活,任谁也会生出怨气的。”
禅城真说。
“不过碗倒是可以直接放进水槽里,有女佣看见我半夜出来闲逛过,所以没有问题。”
加茂芽吹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应答,就看见禅城真垂下眼睛专心致志地看着那碗热气腾腾的乌冬面,好像它是秋夜里世间难得的珍宝。
面能入口,至少煮熟了。
至于其他的,帮厨们已经事先完成了全部的准备工作,所以不提也罢。
她沉默不语地和自己最喜欢的前辈在家里偷吃宵夜,本来以为这个人在吃完东西之前不打算和她说话了。
怎想禅城真在吃到一半的时候,就忽然放下了筷子:“对了,你想做家主吗?”
她的语气自然到好像在半夜询问和自己吃宵夜的室友,要不要在拉面里多加半颗溏心蛋。
加茂芽吹却突然被这‘飞来横祸’般的问题给弄得噎住了:“你说什么?”
“噢,不急,慢慢来。”
禅城真安抚她:“难不成此前没人问你过这个?”
“我的父亲还没有死呢……一般人只会暗示说你想不想做少主吧?哪有突如其来就说这个的。”
“天上不会降下孝子名声和家主之位兼得的馅饼,就你这点,甚至还不如直哉,至少他对自己想要什么的认知非常清楚。”
一提到禅院直哉,加茂芽吹的脸就禁不住皱起来,不过她根本无法否认:“直哉继承家主的概率,比我被拿去联姻的概率都大。”
她言下之意是不相信日后自己的婚姻可以自己做主。
禅城真不会安慰人,至少她不会非常感同身受地安慰别人。
因此她只是将十指交叠,平淡地告诉芽吹一个真相:“加茂家快要完蛋了,差不多就是这十几年的事吧。本来我觉得禅院家会是完蛋比较快的那个……但是这里恐怕要翻船得更惨痛。”
“即便你现在回答我说想做加茂家主,也不能完全得到一整个加茂家了……差不多要灾后重建吧,到时候你需要做那种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