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
那日松解释道:“今日在隔壁的包厢里安排了一桌宴席,请一位新近结识的友人赴宴,小姐请在这里旁听,倘若腹中饥饿,只管叫菜便是。”
九公主问道:“新近结识的友人?”
那日松点了点头:“这……就算是在下送您的一个,证明诚意的礼物好了。”
他说完便推门离去,九公主倚在窗边,看到他出了倚云楼的大门,套了辆车,往昌平宫的方向去了。
她蹙起眉,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又觉得他的仪容表情不像是在与自己玩笑,便耐着性子等了一会。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一顶四人小轿便停在了倚云楼门口,从轿子里走出来一位年近五十的男人,着了常服,她仔细看了看,只觉得眼熟,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那到底是何人。
正苦思冥想着,先前那日松乘坐的车子远远而来,不一会就到了楼前,那日松从车中下来,刚刚的那个男人便迎了出来,两人互相致礼,又客气了两句,进到楼内了。
九公主赶紧挪到与隔壁包厢共用的那面竹墙边,不一会就听到那日松的声音:“本来是在下请王大人用膳,却累王大人久候,真是对不住。”
那王大人哈哈笑道:“哪里哪里,说来也巧,今日送来通政司的奏章并没有往日许多,看来是上天注定,要让你我兄弟二人一同宴饮。”
通政司,是了,他是掌管通政司的通政使王光禄,曹德彰的心腹走狗,当日她从三屯营递来的奏折,就是在进了通政司之后被李代桃僵,偷天换日的。
那日松竟然连王光禄都能攀上交情,兄弟相称。
九公主压住火气,又把耳朵贴了上去,两人已经进了包厢,她听见衣料摩擦的声音,听到杯盘碰撞的声音,听到那日松从桌上端起酒杯,向王光禄举了举:“没有过问光禄兄的意思,便私自定在了倚云楼,还请光禄兄不要责怪愚弟自作主张才是。”
王光禄哈哈笑道:“哪里,上次刚听吏部徐侍郎说质子殿下格外倾心倚云楼的菜式,愚兄正想哪日在此定桌宴呢。”
那日松道:“大央饮食文化源远流长,之前我还在王庭时,曾经有幸吃到过一些不很正宗的大央膳食,那等美味真是让人惊叹,如今有幸至大央为质,自然要抓紧机会,一饱口福。”
王光禄哈哈大笑,状似不经意道:“辅大人之前还说,质子殿下如此热爱口腹之欲,真应该去尝尝第一楼的手艺。”
一声清脆的叮咚,应该是那日松将酒杯放回桌上的声音:“第一楼么,还真去尝试过,不过总觉得没有倚云楼这么合心意。”
“哪里哪里,你孤身作为散客去,自然尝不到真正的好手艺,”王光禄顿了一下,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隔着一道竹墙,便有些朦朦胧胧的听不清楚,九公主努力竖起耳朵,听见他仿佛是说:“辅大人与第一楼的一位轻易不出手的大厨相熟,如果你真想尝到好东西,还得拜托辅大人。”
“哦?”那日松仿佛很感兴趣道:“那这位轻易不出山的大厨,他都有哪些珍藏的手艺呢?”
王光禄意味深长道:“你想要的味道,他都有。”
那日松没有说话,隔了一会才道:“那位大厨,他怎么知道我想要什么味道呢?”
王光禄笑道:“自然得你人亲自过去了,亲口告诉他,他才会知道呀。”
那日松又一会没有说话。
王光禄道:“贤弟呀,我们中原有句古语,叫做时不我待,你这样优柔寡断,可要小心错失良机。”
那日松笑了起来,声音低沉清越,煞是好听:“让王兄见笑了,只是愚弟我口味刁得很,轻易满足不得,不过幸好口袋里有足够的银子,所以挑剔一些,也无可厚非,你说……是也不是?”
王光禄立刻接话:“那是自然。”
九公主听了半天的哑谜,到底没搞懂那日松特意将她安排来听壁脚的用意,她觉得有些无聊,便回到座位上用了几块茶点,又将红泥小炉燃起来,温一温微凉的茶水。
然而刚将茶壶架上去,便听到隔壁王光禄的道:“对了,贤弟呀,听说日前你与宫里的文誉公主见了一面,生了些不太愉快的摩擦?”
紧接着便是那日松苦笑的声音:“王兄就不要再提了,那一面何止是不愉快,她卸了愚弟的下巴。”
王光禄笑了一声,仿佛带着几分同情:“这公主当年可是宫里的霸王,仗着陛下宠她得意忘形,就连辅大人都敢得罪,不过自从她枉夺了李总督的战功,被陛下训斥之后,倒老实了许多。”
那日松低低地“嗯”了一声:“她果真夺了李总督的战功?我怎么听说这是桩误会呢?”
王光禄有几分忘形道:“贤弟呀,你怎么就忘了愚兄是在什么位子,干的是什么活呢?陛下他久居深宫,如何得知远在千里的事情,还不都是靠……奏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