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松自那日被太子以逐客令的方式从东宫赶走后,连着消停了好几天。九公主一开始以为他不过如此,谁知道过了几天,竟然有礼部高官上疏世宗,说应该让铁勒质子入东宫与太子一道读书,好学习博大精深的中原文化,以儒入道,更结两国之好什么什么的,更让人没想到的是曹德彰居然觉得很有道理,跟着也上了一道奏章。连曹德彰都觉得很有道理,那皇帝就觉得更有道理,于是博望苑又添了一张案几,那日松以一种无法拒绝的方式,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
九公主自从得知这个消息就开始提心吊胆,害怕太子被这个不之客激怒,按捺不住先去昌平宫找了他一趟,那日松依然是一幅彬彬有礼的模样,态度谦恭地向她行礼,将她让到主座上:“不知公主殿下这一趟,有何见教呢?”
九公主正眼看他,目光掠过他黑而直的长,略显苍白的皮肤和隐隐含笑的眼睛,傅博彦也时常眉目含着优雅笑意,给人以温润的印象,然而那日松却更像客气的礼节,若有所思又意味深长。
杭远山曾经教导她,怒气冲冠的敌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隐忍还能微笑的对手,因为相比起来,显然是后者更有自控力,一个连自己的情绪都能控制的人,还有什么是不能控制的呢?
于是她也跟着微笑,开口道:“你的目的是什么呢?”
那日松看着她,露出一个真实的疑惑表情:“殿下说什么?”
九公主又问了一遍:“你的目的是什么呢?”
那日松笑了笑,道:“在下钦慕太子风仪,希望能与他结交,陛下此意正中下怀,实在是再好不过。”
一听就是场面话。
她还想再问,刚刚张嘴,却被那日松打断:“殿下,请恕我直言,您是深宫公主,似乎没有能力质疑陛下的决定。”
九公主微微蹙眉,直视他的眼睛,然而他却像不敢跟她对视一样,目光躲避了一下,才和她相接。
她不屑的轻笑一下,移开目光,却忽然看到门边恭敬侍立的两个内侍,一下明白过来,那不是心虚逃避,而是暗示,暗示这里有可能已经被监视起来,并不方便说话。
于是九公主略略提高了声音,又冷笑了一下:“你胆子不小。”
那日松弯下腰去:“不敢,请公主息怒。”
九公主站起来准备撤,路过他身边时顿了顿脚步,觉得应该放点狠话给监视他的那几个人听,以证明他俩确实不对付,于是光棍气十足道:“本宫不知道你入东宫是什么意思,但你最老实点。”
那日松腰弯的更狠:“不敢。”
九公主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那日松恭敬地送走她,皱了皱眉,一幅忍无可忍的样子:“尝闻大央乃是礼仪上国,为何会教出这样的公主?”
门边的一个内侍陪着笑道:“质子殿下不要和她一般见识,她不过是一个过气的公主罢了。”
那日松看了他一眼,好像消了点气:“公公说的是。”
那内侍又道:“质子殿下倘若有空闲,还是先去东宫拜见太子殿下吧,九公主自幼与太子一道读书,倘若她去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恐怕对质子殿下不利。”
那日松点点头:“多谢公公指点,不知太子殿下所好何物?我也好投其所好。”
内侍道:“咱们东宫平生所好不多,唯一书耳,就连辅大人都曾多次赞叹,太子殿下博闻强记,尤甚鸿儒。”
那日松皱起眉,为难道:“书……这可不好办了,东宫好书,想必珍藏众多。”
内侍沉默了一下,慢吞吞道:“殿下如果不嫌弃,可以去问一问孙知良孙公公,他那里,或许藏有什么孤本。”
那日松做出一副惊喜的表情:“哦?孙公公?”
既然孙公公这么想见他,那就勉为其难,见他一面好了。
他在当日午时携重礼去见了孙知良,跟这称霸内宫的老宦官送礼,自然不用太费心力,他将那个沉甸甸的盒子递到孙知良手上的时候,孙大总管小指一勾,将盒盖掀开一个小缝,垂眸看了看其中东西的成色,高兴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质子殿下太客气了,老奴愧不敢当啊。”
那日松不动声色地将他每一个反应收入眼底,微微一笑。
这次见面自然皆大欢喜,那日松用重金换了一不知是真是假的唐代孤本,走的时候孙知良还话里有话地提点他:“这孤本,埋没在老奴手上许久了,本就是特意为太子殿下寻的,只是一直没有机会送给他,多亏了质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