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带来了太虚上师遇刺身亡的消息,直接送到太子手上,太子在当日谢朝谢客,在宫内的三清殿呆了整整一天。
九公主在傍晚才得到消息,急匆匆地跑去东宫,扑了个空,又转去三清殿。
太子孤身站在巨大的三清塑像前,凝视着雕像上气韵平和的眉目,殿中燃着先前的香料,九公主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唤了一声:“哥哥。”
太子“嗯”了一声,道:“你来看这个香。”
九公主走到他身边,深深吸了口气,很快觉得整个人都飘飘然了起来,脑子里仿佛涌进一团一团的云气,让人觉得自己仿佛身处云端。
太子重重咳了一声:“九娘。”
九公主被这一声惊醒,不由大骇,捂住口鼻后退了一步:“这是什么香?”
太子道:“我不知道。”
九公主道:“父皇迷信长生子,是因为这香?”
太子点了点头:“他进宫,原本是来弑君的。”
九公主大吃一惊:“弑君?”
太子道:“二十多年前那桩天家酒的灭门案,我查出结果了。”
九公主曾经听他提过这桩旧事,当时却以为不过是桩寻常案件,所以并没有如何上心,但今日被他如此郑重地提起来,显然是有什么隐情。
她努力保持自己的神智清醒,低低“嗯”了一声用作回应。
太子在满室浓郁的香味中表情平静,仿佛丝毫没有受到香料侵扰:“你对这个案子一点都不好奇吗?”
九公主不太清楚当年天家酒案的详情,只就这个名字思索了一下,开口道:“普通的酒肆哪有本事能拿到天家的贡品,还堂而皇之地将‘天家酒’这个牌子挂出去?”
太子萧索地叹了口气:“是啊,哪能有这个本事,只怕曹德彰都不敢有这样的脸面和胆量吧,普天之下,能给这家酒肆做背景的,只有一户人家,苏州文府,陶朱公。”
九公主大吃一惊,用不可置信地目光看着太子,抖着嗓子道:“苏州文府?”
太子点了一下头:“宫里的那个传言,你一定听说过。”
九公主道:“最早的陶朱公文策,难道真的是暨帝长兄?真正的皇位继承人?”
太子道:“是真是假,只有当年的人才清楚,别说我们,只怕文家后人也不知道自己祖上与皇家到底是个什么关系,但可以确认的一点是,文家与皇家必定是有渊源的。”
九公主深深吸了口气,神智又开始控制不住地混乱起来,她在手腕内侧的皮肤上狠狠掐了一把,又上前一步,一把将香炉中燃的三炷香捏起来,倒着插进了香灰里:“那这些事情,与长清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太子道:“长清子俗家姓翟,而天家酒的老板也姓翟,他们是亲兄弟,当年被烧死的人,分别是他双亲、兄长、嫂嫂,和两个侄子侄女。”
九公主诧异道:“天家酒的走水,是有人刻意为之?”
太子看了她一眼,道:“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九公主想起长清子那个“弑君”的目的,背上浮起一层冷汗,牙关格格抖:“是父皇?”
太子点了一下头。
九公主失声道:“父皇为什么要这么做?”
太子道:“我之前也不理解为什么,一直到我听说天家酒的背景是苏州文府时才恍然大悟。九娘,你想一想,文家子弟从来不试图入朝为官,也从来不和皇家联姻,他们一直安于做一方巨贾,为什么会忽然设一个天家酒来招待……甚至是拉拢朝臣?”
九公主却想起另一桩事来,紧紧蹙着眉,哑声道:“哥哥,蓟州总兵郑之平的新婚妻子,是文家的二小姐。”
太子点了一下头,丝毫不觉得惊讶:“文家或许是相信了那个传言,觉得自己才是正宗的帝王血脉,而当年的暨帝和昭宸太后不过是篡位之徒,篡夺了他家的皇位。”
“陈科在亲军都尉府的密匣里现了父皇的亲笔令,令当时的锦衣卫指挥使诛杀天家酒全族,他的本意是敲山震虎,想借此来震慑天家酒背后的文家,而翟氏一族不过是一个牺牲品罢了。”
九公主咬着牙关道:“那长清子为什么要恨父皇?他应该恨的是文府才对,是文府的痴心妄想葬送了他们一家。”
“陶朱公在他年幼时便将他送去学道,后来通过令仪的母族弋阳君引荐给我,”太子深深叹了口气,道:“当年他是真的仙风道骨,学识不凡,犹如世外散仙,我原想留他入朝为官,却被他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