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是不记得了吗?”
“我说不出来。”艾瑞克斯有些纠结痛苦地说,“希恩,我现在已经分不清了,我甚至感觉自己是一个非常糟糕虚伪的人,我就是一个骗子,配不上大家对我的期望……”
“你太自以为是了。”希恩冷冷地打断了艾瑞克斯,“我不知道你在心中将自己塑造成怎样正义的形象,但在我看来,你绝非一个完美的人。”
“我知道的……”艾瑞克斯心里有点涩。
“正视自己的瑕疵不是可耻的事。这可以让你保持清醒。其他人为了自己的希望可以将你奉上高高的神坛,但你自己不可以这样做。”希恩说,“不然迟早有一天你会摔得粉身碎骨。”
他不喜欢艾瑞克斯这种自我禁锢的观念,为了其他人的期望,而强行扭曲自我是一件相当愚蠢且可悲的事。
他有时也会想象自己没有被接回玫瑰庄园,想象自己出生在普通健全的家庭,想象自己不用背负“必死”的命运会怎样去生活。他很疑惑自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如果自己与艾瑞克斯的身份命运互换,他是不是也会成为一个心向光明、正直到犯蠢的家伙。
他得不到答案。就像有的人已经在践行自己的理想,而有的人还在挣扎地证明自己的存在。
命运对每个人就是不公平的。从陌生记忆涌向闹钟的那一刻起,希恩就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资格选择活法了。其他人面对的是数不清的分叉路,而他的面前就只有两条。
要么真实的死亡,要么虚假的活着。
艾瑞克斯呆住了,他没想到自己的话会惹希恩不高兴:“我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强大,也没认为……自己真的能做什么了不起的事,但我害怕别人对我失望。所以有时候会很冲动,你是知道的……”
“所有的事都优先考虑别人,那不是英雄,那是傻瓜。”
“我是很傻,但我很怕这种傻也是自己装出来的。”艾瑞克斯有些烦躁地挠了挠黑色的头,“哪个才是真正的我?”
“你什么时候开始思考哲理问题了?”希恩蹙眉。
“我是认真的!你不觉得很可怕吗?就好像身体里还存在另一个性格的自己!”艾瑞克斯睁大眼睛,他注视着希恩,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活了这么长时间,我都不了解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可能是你很少思考。”
“好吧,好吧,我知道你一定以为我是疯了,纠结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肯定没有人能理解我,其实我也觉得自己可能疯了!”艾瑞克斯拽了拽自己的头,有些自暴自弃地说。
“所以,你梦到了什么?”希恩叹了口气。
“我看到了母亲。”艾瑞克斯沉默了好一会儿。
希恩眼神暗了下来:“你怀念她了吗?”
“不是的。”艾瑞克斯低下头,将自己的脸都埋进了阴影里,“她掐着我的脖子向我怒吼,说我背叛了她,是个虚伪阴暗的家伙……还说我……我没有救她,内心的想法……就是让她死……”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梦到这样的对话……她是我的母亲,我不可能这样想的,也没想过放弃她……但当时……我真的认为她所做的事很可耻,埋怨自己的母亲怎么会变成这样……所以或许某一时刻,我真的存在这般的恶念也说不定……我会想……她消失就好了……”艾瑞克斯的声音不停颤抖着,剖析自己的内心是艰难的,他不想承认自己曾有过如此黑暗可怕的想法。
“她的死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两个人都陷入了缄默,可以感觉到双方都需要一点时间来整理自己的言语和情绪。希恩面上没有任何变化,但对于艾瑞克斯所说的话也有些诧异的。
希恩眼中藏着不易察觉的情绪,他没有想到即使特意将玛丽夫人的死安排为自|杀,艾瑞克斯竟然还会如此自责。
“我明白你的意思,虽然故意不去想,但这件事就像阴霾笼罩着我,我没办法轻易走出来。”艾瑞克斯摇摇头。
“希恩,我真的厌恶自己。”
希恩的眼神缓缓错开,雨水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他暂时也不想说什么,意外于自己心里涌起的无可奈何,这种弱者才会有的处事态度他几乎从未经历过。
是的,无可奈何。无论怎么引导,结局似乎也无法改变了。
他对于艾瑞克斯的痛苦就是抱有着这般复杂的情绪。
“大概九岁,或者十岁,那是我人生最无助的时候。”希恩低声说,“那段时间我孤独一人并且一无所有,由于连姓氏都没有,村子里都知道有个没人要的男孩。那时候我只能自己想办法谋生,通过劳动或者施舍活着,因此身体变得瘦弱。有些同龄的孩子开始欺负我,他们会站在路边冲我吐口水,或者偷偷跑进我的草房里撒|尿,扔泥巴。”
“当然,他们更喜欢奚落嘲讽我,其中一个人会牵着他自己养的小驴骡,笑话我是和它一样的野|种。”为了不暴露过去的身份,希恩将故事的部分省略和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