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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砚的伤看着吓人,血流了一手,实际上按了会儿现在都有点止住了。林期还在哭,不停地跟裴砚道歉,说都是因为他才害裴砚受伤了。裴砚觉得头疼,问林期为什么不跟老师说,林期磕磕绊绊:“不敢,很多老师不管这种事,要是被他们知道我找老师告状,他们会更生气,现在只是给点钱就没事了,我不想挨打。”
裴砚叮嘱他:“这几天绕开这里走,放学跟着人流,走大路,实在不行让家人来接你。你知道他们是几班的吗?”
林期说了他们的班级,裴砚点头,说自己会处理,让林期走了。
裴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无奈,恐怕今天要放应总的鸽子了,自己现在这样实在不方便去应叙家里。他左手按着右手的伤口,用一个很别扭的姿势从兜里捏出来手机,给应叙打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来,应叙的声音平静:“裴老师,我在学校门口,你下班了吗?”
裴砚顿了会儿:“啊,我……临时得加会班,不好意思。”
应叙也跟着沉默了几秒,这么说:“没关系,我会跟我父母解释。你要加班多久,我等你。”
裴砚连忙拒绝:“不用,你也挺久没回家了,该回去看看叔叔阿姨,等会儿下班我自己开车回家就好了。”
应叙没坚持,说好的,电话就被挂断了。
裴砚返回学校,就近找了个厕所洗了手。
手背上的伤口大概三四厘米,水一冲又有血流出来,伤口大概比他想象的要深一些。犹豫片刻,裴砚还是往校医院去了,好在不需要缝针,花了些时间做了简单的消毒包扎,被叮嘱这几天伤口恢复期不要碰水,从校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过去半个小时。
裴砚开车从学校正门出去,接学生的家长走得差不多了,正门外没有太多车,裴砚刚从正门拐出来,“滴滴”两声喇叭,他看见应叙的车。裴砚打方向盘的手一顿,下意识把自己的右手往下藏,藏完了才发现自己的动作,心里想笑,藏什么啊?应叙隔着两个车又看不见,裴砚刻意把车往应叙右边停,摇下来车窗跟应叙打招呼:“应总,在等我吗?”
他右手垂在身侧,应叙的视线扫过来,没发现任何不妥。
应叙问:“半小时而已,不久。”
裴砚笑笑:“别让叔叔阿姨等了,你快回家吧。”
应叙又问:“你呢?”
裴砚盯着应叙看了半晌,应叙这张很完美的脸总是没表情。裴砚不想被应叙知道自己受伤,他心里确实有点情绪,不知道对谁发泄,为什么没有老师管?为什么学校要视而不见?为什么敲诈勒索这么理直气壮?为什么自己要做那个多管闲事的人?为什么要受伤?这些问题裴砚在清洗伤口的时候就在想了,想不出结果,水流哗啦啦地冲过去手背,冲出来新鲜的红色的血,就好像这个伤口永远不会愈合,永远不会被人重视,所以要一直流血。
这些情绪裴砚要对谁说?
去校医院的路上碰上熟悉的老师,老师看见血关心裴砚,裴砚推说不小心撞到石头;校医院的医生看见裴砚的伤吃了一惊,问他怎么回事,裴砚三言两语说了情况,医生便叹气,劝裴砚下次还是不要多管闲事,说咱们当任课老师的,就上好课就行了,又不是教导主任又不是校长副校长,对吧?
或者朋友?或者父母?
裴砚突然笑了一声,把自己裹了绷带的右手从身侧抬起来,看着应叙的眼睛:“应总,怎么办啊,裴老师光荣负伤了,流了好多血呢。”
【作者有话要说】
抱一丝抱一丝这几天都在忙签售,终于回家了!马不停蹄我就上班来了!
第17章
裴砚很清楚地记得去年发生过的一件事情。
去年应叙的奶奶过世,裴砚作为家属也出席了葬礼。应家在圈子里有头有脸,奶奶的葬礼来了许多人,前来吊唁的人满脸悲痛,应家人脸上却几乎都是挂着笑的,一整天下来招待周到,让裴砚觉得今天好像并不是葬礼,而是宴会。
等到晚上散了场,裴砚陪着应叙留到最后。
父母亲戚们在收拾东西,满桌子的残羹冷炙,白包里厚厚的帛金,大家话不多,偶尔小声交流,叔叔婶婶在点帛金,全都记录在册。大厅里放着奶奶的骨灰盒,前头三炷香,此刻燃到了底,应父注意到将要燃尽的香,小跑进去拿了三根新的换上,又跪在蒲团上磕了三个头。
应叙拿了个外套替裴砚披上了,声音虽然有些疲惫,却还是温和冷静的:“裴老师,麻烦你了。”
裴砚赶紧摇头:“不麻烦,应该的,你……节哀。”
这时候应母突然叫裴砚的名字:“小砚,吃饱了吗?我看你都没怎么吃,外人都走了,你去厨房找点儿吃的,让厨师再给你做点儿也行,别饿着了。”说这话的时候应母笑得温和,好像是一句简单的问候,发生在最平常的时刻。
裴砚说不用,吃饱了。
应叙被应父叫走说话,应母坐在裴砚身边,小声絮叨着应叙和奶奶的事情。
“小时候他跟着奶奶的时间最多,我和你爸两个做生意都忙,其实没忙到抽不出空陪他,大概那会儿就是觉得我们给他的物质条件足够好了,他应该活得挺开心的。
“他跟他奶奶最亲,你没发现吗?你俩结婚之后几个月才回一次家,但他一个周要给奶奶打一次电话。”
裴砚点头,应叙确实经常给奶奶打电话,光是自己碰巧听到的次数就已经足够多了。所以裴砚更加不解,因为应叙看起来并不伤心,亲人的离别总是难以愈合的伤口,陈伤或许还能用习惯来隐藏,可这会儿这伤太新鲜,鲜血淋漓的,应叙是怎么藏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