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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时间是上午十点左右,也不是午休时间。
裴砚拐到吧台边上,电话接起来时声音不自觉低了许多:“喂?怎么了?”
应叙周围安静:“张博到家了吗?”
裴砚回:“嗯。”
应叙问:“你们中午怎么吃?别自己做饭了,你手还没好,我给你们叫外卖?或者出去吃,想去什么餐馆可以打电话给小唐,他去订座可能不排队。”
裴砚看了一眼张博,张博也盯着他看呢。
裴砚无奈:“没关系,我们自己做点儿吧,张博比我会做饭。”
应叙答应下来:“注意手。”
裴砚乖乖听话:“好。你不忙呀?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说完这句话应叙那边就传来敲门的声音,小唐的声音有些模糊,依稀能听清是问应叙几点下去,应叙说马上来,然后才对电话这边开口:“有个会。”
裴砚赶紧说:“你快去吧,不用惦记我,又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伤,我心里有数。”
应叙又嘱咐几句,挂了电话去开会。
张博“啧”一声,表情很是难以言喻:“知道我要来怕你做饭招待我,特意给你打个电话让你注意手啊?”
裴砚难得觉得不太好意思:“嗯,其实我这没什么了。”大概给张博讲了事情经过,又说了这件事情最后是怎么解决的,张博一直听着,没发表什么意见,听到应叙帮裴砚联系路三的时候抬眼看了裴砚一眼。
等裴砚说完,张博仍然低着头切配菜。
张博会做饭,他花钱太大手大脚,有时候发工资之前身上没剩下几毛钱,也会自己买菜做饭,而且他坚信会做饭的男人在找对象这方面很是加分,所以跟老爸学过做饭。菜切得有模有样,不像是裴砚,裴砚切菜的时候不像是切菜,更像是在完成一项高精度的操作作业。
半晌,张博才说:“我都没想到你还会让别人来帮你解决事情。”
裴砚愣了一瞬:“啊?”
张博太了解裴砚了。
裴砚学习成绩不错,大学时是班里的班长。班长一般都是要竞争的,各种班委列出来,谁想做什么职位,上台发言竞选,底下班里同学投票。裴砚其实没有竞选班长,他们班里大概都是一些谦虚的人,班长的职位空出来,生活委员倒是有四个人在争,每个人都说自己会全心全意帮助同学,裴砚就是其中之一。
最后是班主任点名裴砚去当班长,其他同学都没有意见。
裴砚长了一张当老师的脸,有的人真是天生一看就是老师,让人信得过,让人下意识想倾诉也想依赖。大学四年裴砚总在帮各种人解决麻烦和矛盾,被各种人依赖,那时候张博就已经花钱大手大脚了,花光了生活费朝室友裴砚一伸手,裴砚跟老妈子似的,训他花钱太没有规划了,然后再给他转五百块钱。
毕业之后张博工作,裴砚读研。
那几年两人交流少了很多,裴砚太忙,可张博就是知道裴砚肯定还是那个角色,依赖他的人很多,相信他的人很多,所以他总是那么忙,所以他总是搞不清自己喜欢谁,谁喜欢自己。
裴砚那套房子是工作第一年买的,父母出的首付。
那时裴砚曾向张博说过自己其实不太想买房,他的工资摆在那里,工作第一年买房天方夜谭,他有点不愿意父母出首付。张博安慰他,当父母的要给孩子买房子是多正常的事儿啊,多少父母都不舍得给孩子买房子呢,我爸妈觉得我不安定就不愿意给我买,有钱也不给我花。而且就是个首付,房贷不还是你自己还吗?你愧疚啥。
裴砚这么说,我租房子也是一样的,他俩赚得多也是他俩能力强,跟我没什么关系,攒几年钱我自己也能买。
买房这种事情裴砚都不希望父母出首付,他真是太不习惯依赖别人了,跟任何人都是泾渭分明的,好像别人依赖他的时候中华儿女都是一体的,他得依赖别人时每个人又都成了绝对独立的个体。就连自己这个至交好友,两人多少年的关系了,从大学到现在,九年了,裴砚从没有开口求张博帮过一个忙。
就连裴砚的烦恼张博知道的都很少,从来都是张博倒豆子似的,我跟你说我们领导那个傻逼;我靠我上一个暧昧对象有多奇葩;我这几天有点烦,之前跟你说过那个……这种话都是张博在说,他也想知道裴砚最近怎么样,全靠他主动把裴砚约出来,酒喝进肚子里,张博再问:“最近怎么样啊裴老师。”
包括裴砚的手,非得张博亲眼看见了,当面问了,裴砚才会说。
所以直到这一刻,张博才意识到应叙对裴砚来说是多么不一样的一个人。
他肚子还有很多话,全咽进肚子里,可他实在很难想象应叙做了什么才会让裴砚这么相信他,甚至连裴砚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很信任应叙。
张博叹了口气:“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其实挺依赖他的。”
裴砚下意识否定:“没有吧,我有吗?”
张博耸肩:“你学生那件事,如果是别人要帮你,你肯定就拒绝了。”
裴砚想了想:“特殊情况嘛,确实走投无路了。”
张博肯定:“就算走投无路你也会拒绝,因为你总是能把事情解决得体面,你觉得你不用别人帮忙,白白欠一个人情。”
裴砚张了张嘴,半天没说话,因为张博说的是实话。
难道他已经很相信也很依赖应叙了吗?因为这几年的相处?因为应叙的家底还有处事能力?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裴砚舔了舔嘴唇,不知道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