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机里存有梁承礼写的那篇新文章,此时再翻出来看,不得不承认之前认为广电中心的公众号会采纳,是一种痴心妄想。与其说是生那些老师们的气,不如说是生自己的气,明明已经想象得到冰冷和现实,却还是忍不住天真。
梁承礼表面装作不大放在心上,叶锦程却能看出他其实非常在乎。
午觉时两人躺在床上,梁承礼没有辗转反侧,不过,通过他刻意保持节奏平稳的呼吸,叶锦程知道他完全没睡。
叶锦程也睡不着,即使从前没有完全相信,此时被利用的感觉依旧格外浓重。他忍无可忍,把那篇文章发给了唐舒雁,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她,能不能通过《西窗》或者别的平台发表。
可惜微信无法显示是否已读,叶锦程等了十来分钟没有等到唐舒雁的回复,再看时间,心想这午休的时间真是漫长。
叶锦程想的没有错,梁承礼确实没有睡着。房间外才传来一点风吹草动,梁承礼就起身了。
他睁开眼,看着梁承礼沉默的背影。梁承礼的背微微躬着,屋里开了空调,他背上的衣服却被汗湿透,叶锦程带着犹豫伸出手,没有抓住他的衣服。梁承礼没有察觉他醒着,下了床往外走。
叶锦程在他转身关门前,重新闭上了眼睛。
没想到,梁承礼刚离开,叶锦程就收到了唐舒雁的回复。
果不其然,她刚才在午休,回复说需要看一看文章的内容才能确定是否能发表,在哪里发表。
叶锦程犹豫再三,没有冲动地告诉她梁承礼被退稿的事。他想了想,问审稿时间一般是多长。
唐舒雁:现在是节假日期间,正常来说不受理稿件也不审稿,放假。不过既然你发给我了嘛,我会看的。
叶锦程哑然,只好道:谢谢妈妈。
如此说来,前几天梁承礼投稿后迟迟没有后文,他们都曾想过是因为节假日没人审稿,没想到居然在收假前收到了退稿的信息。
叶锦程起床去找梁承礼,同时也想看看梁晋是什么反应。
此间梁晋穿着汗衫背心和短裤,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端着手机认真看着。梁承礼坐在餐椅上,显得既急躁又忐忑。叶锦程的出现让父子二人都抬头看了过来,他撇了一下嘴巴,在梁承礼的身边坐下。
“语句通顺、词汇丰富,主题清晰,逻辑性强,和前一篇比起来,严肃中又带了点幽默风趣,蛮好的。”梁晋言语中赞赏,表情却不像引以为傲,反倒是中肯地扁了扁嘴巴。
除此之外,他既不问也不说,梁承礼按捺不住焦虑的情绪,问:“所以,为什么会被退稿呢?”
梁晋惊疑地看他,像是这问题问得无理取闹。同样的问题,梁承礼在把文章给他看以前已经问过一次,现在看他还是这副表情,顿时气得语塞。
见状,叶锦程说:“叔叔,现在还是节假日,审核的老师应该没上班才对。是哪位老师加班审了这篇稿子,您能打听看看吗?”
“谁审核的,重要吗?”梁晋反而问。
听罢,梁承礼再也忍不住,说:“怎么不重要?之前还向我邀稿,现在却退稿,而且说那种敷衍的理由。我想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不行吗?”
叶锦程跟着点头同意。
“我可以帮你问,”说着,他重新拿起手机,一边打字一边说,“但是……唉!”
梁承礼啧了一声,说:“但是什么?”有的时候,梁承礼感觉自己完全能理解为什么廖惠汝会反感他。
他神情复杂地看着梁承礼,想了想,再度放下手机,说:“你想转文科,是为了以后学传媒,是吧?”
梁承礼没有心思听他拐弯抹角,于是连头都没点。
“以后是想当记者吗?”梁晋又问。
“你到底想说什么嘛。”梁承礼不耐烦地说。
他无奈地笑了一下,说:“我想说,是记者,就永远有可能被退稿的。”
梁承礼愣住。
“你不可能每次被退稿或拒稿,都找编辑刨根问底具体是什么原因,是哪句话、哪个字出了问题吧?”他说,“要是每个投稿的人都这么做,编辑或审稿人都要一一回应,这家媒体要怎么有效运营呢?”
“但我们现在就是想知道这篇为什么会被拒,不可以吗?”叶锦程忍不住替梁承礼打抱不平。
“可以,当然可以。所以我现在不是帮你们问了嘛。”梁晋无可奈何地笑着,摇了摇头。
梁承礼沉吟良久,说:“算了,爸,别问了。就这样吧。”
叶锦程惊诧地看向他。
“如果不是我想象的最糟糕的那个原因固然好,如果是,我想他们也不会说吧。”梁承礼大概想清楚了是怎么一回事。
就像是那次电动自行车被盗,最终变成不了了之一样。太多想法他认为理所应当,全因为没想过别人的处境、所有人的处境。梁晋说的有道理,成年人的世界应该多一点心照不宣,也应该少一点自以为是的理所当然。
尾声-3
梁晋答应说会帮梁承礼问清楚拒稿的原因,但因为梁承礼放弃追问,前者究竟有没有问、有没有问到真正的答案,叶锦程都不知道。他知道的只有梁承礼没有再去问有没有后文,而梁晋也没有主动找来告知。
这一边算是不了了之了,而另一边,唐舒雁告诉叶锦程,梁承礼写的文章虽然好,但不符合《西窗》杂志的风格。它的时效性太强,更适合作为时评稿发布,发布在杂志上,时效上就滞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