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回去见硝子,不然她该发飙了——拜拜,杰,学校见”
“喂,悟!”夏油杰一个头比两个大,恨不得也跳上车跟过去。但他已经被好几个人围住了,他们熟稔地恳求他代替任性妄为,干完就跑的五条悟来做下初步的任务报告,这个事太重大了,不能回去后再慢吞吞打报告说明情况,可他们连五条悟带的那个高专新生的名字叫什麽都不知道。
辅助监督们面对年轻咒术师们的方法多到离奇,夏油杰深信自己如果不做的话立刻就能有两三个叔叔哭着跪下来抱住他的大腿(…)
为了避免这种既折损他人尊严,也污染他心灵的事发生,他不得不就范了。
真是没办法啊,还是不要告诉杰了。轻微晃动的医疗车上,五条悟坐在简易病床边的软条凳上,看着观南镜苍白的脸。他想着,类似于咒力暴走这种险情,他可以做到完全不怪观南镜,是因为他是个很偏心的人,而且自信自己能处理,所以无所谓。
可对于别人来说,这绝对是可以把观南镜弄走去判无期监禁或死刑的事——短短两个星期里咒力暴乱两次,前一次杀掉了十几个实力参差的诅咒师,后一次差点在任务中移平一栋医院大楼让咒术界位居高层的那些烂橘子似的老头看了,不得吓破胆。
观南镜没有坏心思,只是单纯活得不太容易,所以即使他很危险,像个不定时炸弹一样,他也愿意包庇他,倒不是出于多麽深厚的怜爱或,只是因为觉得可以。但是杰就不一样了。咒术师和普通人,杰是一定会站在普通人那一边的吧?而观南镜这种情况对他来说就有点太难处理了,无恶意的有害依然是有害,暂时没引爆的炸弹依然是炸弹,而杰一向最不喜欢影响大义的偏私。
如果知道观南镜的危险性,他还会把他当成无害的被保护对象,依然真情实感地希望他好好活着吗?
如果知道是他在故意遮掩对方的危险性呢?杰又会怎麽选择?
其实,不知道答案,才更应该直接问出口才对。但在这件事情上,五条悟不知为何下意识地想要先回避这种冲突。
不过这件事……是完全瞒不住硝子的。所以五条悟就把自己的心路历程和对方直说了。
趴在桌子上,颇像一只在百无聊赖撒娇的猫。
“想好多啊,五条。”
硝子眼下青黑,一边听他说话,一边找出了听诊器整理好戴上。对方带着观南镜出门时还只是一个普通的鸟语花香阳光明媚的春日早晨,出门后就遇到乱七八糟的事情,急速地在东京和京都中间赶了个来回,连带着她也一直没休息等到现在:
“你想和夏油怎麽样都好,你们自己处理。”
这就是会保密的意思了。五条悟有点愉悦地拆开了一个大大的圆形彩虹棒棒糖,暂且补充一点点糖分。吃之前尽管感觉它长得好像那个扭曲咒灵,但他还是乐呵呵地一口吞了。见硝子查看观南镜的情况后莫名紧锁着眉头,迟迟不说话,他才有点困惑地含着棒棒糖模模糊糊地问:
“怎麽了?”
“他不能再咒力失控了,五条。”硝子拿掉听诊器,又去看之前写的记录:“如果再这麽发展下去,不等到别人来杀他,他自己就要支撑不住了。”
“大脑受到损伤了吗?”五条悟问:“还是精神错乱。”
“都不是,是心脏。因为是一个不断循环的过程,所以用反转术式完全治疗不了。”
硝子轻轻地帮观南镜把散乱在脸上的头发拨到耳后去,隔空把手按在他的心脏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困惑表情:
“咒力本该是从肚脐眼的位置生发出来,流转全身的,不是吗?可镜的咒力是从心脏里泵出的,就和血液一样。所以你可以想象,如果负担太重的话——”
“哈?……真的假的。”五条悟凝固住。
硝子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别说得好像你看不见一样。”
“我还真看不见。”
五条悟靠着墙,脸陷入了阴影中。整个安静的房间中,硝子只能听到观南镜浅浅的呼吸,和同级难得没有轻佻上翘,所以显得异常冷清的声音:“其实,六眼看不透他的身体……我能看到的,只是他在使用的咒力,身体内是的看不清的。模模糊糊的一大团,像雾似的,和每个咒术师都不一样。”
“……”她轻轻叹了口气:“那你还做监管人,这不是失格吗——上头信任你和夏油一起,能完全压制住‘混沌体’,所以才允许他能在你们身边半自由活动的。”
“六眼都看不透的话,不就是给他宣判死刑了吗?”五条悟不以为然:“我只是看不清,不是赢不了他,有多大影响?只是那些老不死胆子太小罢了。”
他如此冷静和从容,从一开始就假装自己能够全然地看透和控制观南镜,维持着六眼无所不能的印象,硝子知道原因确实只有这一个,那就是如果六眼也管不了混沌体的话,观南镜面临的下场就只有板上钉钉的淩迟处死这一个了。而且他不会被干脆利落地杀掉的,有了名正言顺的死刑,他们不会浪费这麽宝贵的“材料”。
他们会挖了他的眼睛,割了他的舌头,掏出他的心肺肝脏,把他完全肢解了做成各种咒具咒物,甚至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有了正当的理由和把人不当人看的权势,就可以冠冕堂皇地干起诅咒师们想干的勾当。
五条悟的问话打断了她糟糕的联想:“现在,你还是不打算告诉杰吗?”
“……饮水机好像没关紧,滴滴答答的,你听到了吗,五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