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我明白天元大人的话是什麽意思了。
他又想,我是夜里回来的,如果能撑过一个早上,和前辈们一起再看一次日出,该多好呢?
他最后想,可是,前辈能看到太阳,就好。
够好了。
澎湃的咒力搅动天地,宿傩熔断大脑又重新修复,再次发动领域的速度已经达到了极限,但还是迟了一步——天旋地转,蒙昧初开,星辰陷落,领域合圆,彻底封死了以他为圆心半径九十九米的疆界。宿傩抬起头,看到硕大无边的菩提树在他的头顶旋转着张开冠盖,将他向地面压倒;他笑不出声,明明手掌已经结印,却像是稚童般毫无还手之力地翻倒在混沌中,在栽进土地的那一刻起却还没有停止,而是穿过了表层,继续向下,卷着深潭水坠落。
窒息感立刻淹没了一切。他陷入在无声黑域中,被推着不断向下,拼命仰头才能堪堪看到水面上那个之前也差点坏了他事的黑发男孩赤着双足,黑发纷飞,踩出一圈涟漪,因为剧痛而无法自控地哀嚎着,硬生生从他自己的胸口,挖出血淋淋的心脏。
人间丑陋,灰暗,充满阴谋,我不该再割我的血肉,饲养这不公的一切了。我从来都弱小,从来都愚钝,从来都迷惘,可这样的我诞生于世,还好好活着,并没有错。天既生我,总会养我。我想要成为人,想要被看见,想要被尊重,想要被爱,想要爱别人,想要幸福地和我珍视的人们生活在一起,也从来都没有错。
从前,我不能选择如何生,也无法选择如何死。
可最起码此时此刻,我的生,我的死,我的爱,我的恨,我所有的幸运和不幸,我所有的希望,所有的力量,都前所未有地,如此真实地——就握在我自己手里。
“我的一生好像都在等这一刻,真有点遗憾啊……”他低声告别,却没有眼泪:“不过有过一瞬,真正地活过一瞬,应该也就够了吧?”
宿傩目眦欲裂,咬着牙忍受着像是要割裂般的头脑和身边疯魔般乱晃的影子,终究是在剧烈的血腥味中结出了印,但他知道一切已经迟了——
观南镜血红的手掰开了五条悟的嘴巴,雪亮的心坠落他破烂的身体里,激荡出一片光晕,随着二者融合,他的身体在飞速修复,不,不应该是修复,而是生长……
特殊的金色在流转,整个领域却在崩溃,像是心脏般颤动,开始瓦解破碎的四壁震荡着福音般的声响:
“前辈,诸相非相,生死湮灭,皆有轮回……”
“而今悟,你当成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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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镜来做你的超人了()
今天写累了憋不出话了s,总之爱妈咪们!总之评论都有红包包!明天见,啾咪啾咪
完结篇(1)
“我叫观南镜,以前在普通学校读书,被五条校长带过来当插班生。从今天开始,就正式成为东京高专一年级生了。”
简洁宽大的木制穿衣镜前,一个制服穿得整整齐齐,书包整理得一丝不苟的黑发男孩正满面庄严地对着镜子来回练习:
“如大家所见,我和大家一样是真的人,完全不是莲藕做的!”
“以后就要一起相处了,请多指教。”
坐在房间另一侧,一个正晒太阳喝茶,极其高大漂亮的白发男人差点没一口水喷出去,哭笑不得地对他说:“不不不,不用加第二句话。”
“……真的吗?”黑发男孩转过身来,不太自信地举起自己的左右胳膊轮流看了看,漂亮的小脸可可怜怜地蹙了起来,十分苦恼地问:“那大家要是看不出我也是人该怎麽办?”
我的心肝啊。
五条悟心里已经快笑崩溃了,面上却还是一派认真:“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好吧!阿爸说的总是对的。”观南镜是个很乖的小孩,高高兴兴地对镜子又绽开了笑容,眼睛像春天的绿水,唇下有一颗小小的红痣。现在是8月末,虽然是秋冬学期插班入学,但夏日还没彻底过去,阳光浓烈得很,他看起来像一颗鲜嫩鲜嫩,充满活力的小藕,虽然他确实也是藕做的就对了。
五条悟放下茶杯,也起身走到镜子前。镜中映照出他清澈如冰溪的瞳仁,被覆在长长的银白睫毛下,像经年不化的冰雪,但他的神情却带着十足的温柔。站在观南镜背后的他几乎有对方两个宽,高了太多,轻而易举的就能低头替他最后整理好衣领和肩膀。
“别叫我阿爸啊,人家才29岁。”他满脸委屈地俯下身,把下巴放到观南镜的黑发上:“哪有那麽老,我哪能生出你这麽大的孩子!”
观南镜哈哈哈地笑起来,转过身和他撒娇:“毕竟是悟先生把我做出来的呀!”
五条悟把他的黑发拨到耳后去,微微笑着,没说话。观南镜感觉对方的笑此时有点伤心,但因为他才刚“出生”没多久,笑和伤心在他的认知中好像是两种不一样的东西,不应该被混在一起,所以他只当是自己又搞不懂事,于是没多想,只满眼期盼地看着他问:
“我真的可以上学吗?我会交到朋友吗?大家会不会发现我是假人,就不喜欢我了?”
“一定会交到朋友的。”五条悟捧着他的脸,吻了吻他的额头:“没人会发现你是藕做的,我的手艺可棒了,不是吗?”
不,真实原因其实是他昨天已经对着大家千叮咛万嘱咐,告诉他们万一观南镜掉胳膊掉腿的,他们一定要假装什麽都没发现(…)
观南镜才不知道五条悟背后替他做了什麽,只知道眼睛亮亮地点头:“嗯!”,然后学着昨天看蜡笔小新看到的剧情,扑过来亲了他一口的侧脸。